沾霜(99)

作者:未廿九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她自信却不自负,可在这时,她却有些恨自己如此明澈的洞察。

只不过,事已至此,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他以为自己信以为真。

要不然,她又怎能对得起他的如此的付出?

明明说好了不再用那个能力,明明说好了要陪她一辈子,这人,怎么就如此冥顽不灵呢?

“司镜,你可真是个大骗子。”

她低声喃喃着,只觉得一股汹涌的悲恸涌上了心头,急逼着泪水就要溢出。

商折霜仰起了头,让泪水倒回眼眶之中。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临别时,司镜说的那句“我相信你”到底蕴含着什么深意。

他相信她的轻功,相信她不会让他受太多的伤……

可是,她依旧如此无用。

她分明是有着如此傲骨之人,可偏偏就是在面对着司镜的时候,她却觉得,自己竟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一般。

明明事情都是她想做的,她提出的,但到最后却总是司镜在护着她。

神火的火种在玄冰中泛着幽幽的蓝光,商折霜摊开手掌,竟没察觉到这玄冰锋利的棱角划破了她的肌肤。

鲜血顺着手臂淌下,一滴一滴地落入浩渺无迹的海水中。

商折霜怔了怔,将手松了松,把火种放回了怀中。

他们到岸边之时,果然有司家人等候在那,想来是司镜早就布置下的,而商折霜还看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商辞寒。

他随司家人一同候在岸边,纵使穿着不似往日奢华,亦是风华不减,叫人一眼便可以认出他。

可他一反常态的没有上前来与她搭话。

这一日过得很快,快得商折霜在恍惚间,差点就忽略了,司镜到底为自己受了多重的伤。

她过得浑浑噩噩,脑中就似被塞进了无数棉花。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司镜还有多少时间,不去自责,规避着现实的一切。

就连回到司家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房内,将被子蒙至头上,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终归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不能再让司镜为她付出的一切功亏一篑。

既然他想维持着这个谎言,她便也装作不知道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是被盗号的一天呢。(默默顶锅盖)

第84章 黄昏(六)

司家的人并未对商折霜此次规避着司镜的事情起疑。

其一,司镜伤得实在太重,他们无暇顾及商折霜,其二,取神火想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一天一夜都没阖眼,自己去屋内休息反倒是好事,省得他们还要再照顾一人。

可商折霜却是在一觉醒来之后,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逃避着这件事了。

她疯了似的想知道,司镜现在到底如何了。

洞内如此凶险,他替她将那些伤都受了下来,定是伤得不轻。

甚至,命悬一线。

商折霜从未如此憎恶过自己的无能,从窗口眺望着灯火通明的司镜的院落,悄然起了身。

她的动作很轻,从出门到跃上屋脊都没发出一丝声响,而现在大家都在忙着司镜的事,想来也无人能够察觉。

她在司府住了约莫半年,对司镜的院落更是了解。

可当指尖触及到到那片冰凉的瓦片之时,她却似被灼伤了一般,收回了手。

瓦片上的凉意仿佛通过指尖,侵入了血脉,在血液中来回滚动,让她遍体都泛起了凉意。

她想知道司镜现在到底如何,却又害怕知道。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副模样?

患得患失,懦弱无能。

商折霜觉得,仅仅就这一日的时间,她全然变了个样子。

甚至,快把自己逼疯了……

屋内传来了桌椅拖动的声音,她身躯一僵,终还是悄然掀开了一枚瓦片。

司镜的屋内燃着烛火,十分亮堂,而他靠坐在床上,有抹幽蓝的背影,正将圆凳拖至他的床侧。

商折霜几乎是在看到那身影的一刹,便得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商辞寒……

他究竟为何会在这里。

商辞寒的眸底好似压着什么翻滚着的惊涛骇浪,语调低沉却早已不似以往轻蔑。

“没想到,你还真做得出这样的事。”

“你既然将她交给了我,我又怎能不好好护着她。”

“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你早就默认了,不是吗?”司镜的语气中带上了三分笑意,目色亦变得温和而真挚,“辞寒,你一直在跟着我们是吗?”

“你……”

“想想也知道,你对折霜的执念如此之深,就算赌气生气,就算厌我入骨,也绝不可能丢下她一人,对吧。”

商辞寒的眼底闪过一刹厌恶,之后冷笑出声:“果然你这人再怎么变,也改变不了那副我最讨厌的,自命清高的姿态。”

“但至少最终,还是被你接受了不是?”司镜淡然出声,语气中的笑意更胜。

“我本是想着,你该就会死在六冥山之上,等你死了,我再带阿姐走,谁知你这人,命竟这么硬。”

“我倒是希望,我的命能硬些。”

司镜抬手,看着掌心那道已然触及腕部的红线,轻声道:“若我死了,你会带折霜走的吧。”

“阿姐费尽心思为你取火种,你就净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只是,习惯将一切未雨绸缪。”

“大可不必。”商辞寒终于抬起了眼来,目光中有几许灼热,看着司镜道,“虽然我还是讨厌你这个人,不过,你现在还不能死。我会遣人去南洲,打探与你交易的神的事情,这些时日你就好好养伤吧。”

他抬步欲走,过了片刻,突然止住了步伐,拔出了剑来。

锋利的剑刃逼至司镜的颈部,甚至有细细的血珠溢出,然司镜的眸色却依然如同止水,波澜不惊。

“你记住,我从来没有落败于你。只不过是不屑与你这样半死不活,连命都无法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斗。”

一语落毕,他意味深长地朝梁上看了一眼。

只一刹,与商折霜那双略微带着仓皇的眼瞳相撞。

过后,他轻声喃喃了一句,推门而出。

他说:“我相信,我的阿姐,从不会屈服于任何事情,也绝不可能被打败。”

-

当商折霜回过神来时,商辞寒的身影已经去得远了。

在孤独的月色之下,她只觉得天上像是落下了一层霜,虽然很薄,但却将她整个人都覆盖了进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隐约的烛光透过这小小的一个口子,打在了她的面上,竟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屋内传来司镜低低的喘息声,想必是触及了伤口,疼痛难耐。

那道从屋内透出来的光,好似在逐渐逼近,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她坐于屋脊之上,环抱着双膝,任泪水模糊了双眼,打湿了衣襟。

谁都有拉到了极致,崩塌的时候,她也不例外。

汹涌而来的痛苦与悲伤将她整个人席卷、吞噬,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似在惊涛骇浪前的一叶孤舟一般,什么也做不了。

好像此生没有什么时候,能比此刻更难熬了。

司镜刚刚与商辞寒说的话语,幽幽回响在她的耳畔。

——若我死了,你会带折霜走的吧?

这都是什么昏话?

她明明已经取到了神火。

商折霜的指甲狠狠扎入了指尖,妄图以这锥心的疼痛麻痹那一波一波冲刷而来的悲拗。

屋内的动静似乎小了许多,若不是烛火未熄,商折霜怕是会以为司镜已然歇下了。

她哭得累了,就这样孤身坐在屋脊之上,任冷风掠过她泪湿了的衣襟。

明明只隔着一顶屋檐,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如隔天壑。

当悲伤好不容易止了下来的时候,一股更加强烈的渴望与思念之情弥漫上了心头。

商折霜有些迟钝地垂眸看向屋内摇曳的烛火,微微怔了一怔。

远远的地方刮来了一阵风,冲过了湖面上的烟雾,搅得它们上下翻腾,将几片干枯发黄的叶子吹来。

商折霜看着手中的叶子,突地想到了什么。

她凝视着屋内的烛火,指尖携着一片发黄的枯叶,往下一掷。

枯叶与那弱小的火苗相撞,在其中卷曲,散出了青白的烟雾,而火苗也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倏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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