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被铁栅栏封锁的窗子,“我想陪着他,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扶着他,如果可以,想看他站在巅峰上,哪怕不再向我招手。人生总有冲动的时候,柏年,过了鲜衣怒马的年纪,我想我很难再像现在这样冲动而毫不顾忌的去做一件事,去喜欢一个人。”
“宴舒,话是这么说没错,我只跟林雨浓相处了不到几个小时,我就能知道他是个极度缺爱的人,你在楼上换衣服,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频频看二楼,你觉得他的病好了以后,你能脱身吗,又或者说你能不成家生子一辈子守护他吗?”
楚宴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眉宇间笼着浓重的愁绪,“谁知道呢?现在的我没办法劝服自己不去管,不去想,不去做,就像明知道做不到,我也只想眼前能让他好起来。”
他扯了扯嘴角,强硬的转移话题,“你呢,最近又跟维多吵架了?”
乔柏年知道他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再多说什么,只好顺着他道,“嗯,说不听他了,你说我一个心理医生,怎么就看不透他的心思呢?”
楚宴舒毫不隐讳的嘲笑他,“还说我关心则乱,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不也是毫无头绪,从你跟他的时候你就知道他是个强势又霸道的人,平时把人家当高大威猛的英雄崇拜,遇到事的时候又希望他像只小狗那样听话,这本来就是自相矛盾的事情不是吗?”
乔柏年泄气,扯过抱枕用力捶了捶,“可是他现在手里的项目烧钱成效又慢,万一做不好,口碑名声都毁了,私生子就私生子了,我也没说瞧不起他,怎么就非要当什么天下皆知的大富豪呢,他爸该不认还是不认啊!”
说完又觉得不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更何况是个gay ,他就是世界首富,他爸也没脸认他啊!”
楚宴舒笑出声来,“你这话听起来有意思,当初不是你生生把人家掰弯的吗?”
“掰弯怎么了?”乔柏年瞥了一眼楚宴舒,语气不忿,“直男我也搞到手了,你呢,圣母心泛滥,看你最后啥下场!”
楚宴舒也不气,将受伤的腿伸直,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下场不下场的不知道,反正知道你欲求不满就是了,能接我电话还过来,可见你俩吵得不轻。”
“怎么说话呢,我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吗?”
“你说呢”,楚宴舒挑了挑眉,懒得揭他老底,“不跟你胡扯了,我下楼看看雨浓,他性格是有些不好,你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多多包涵,别没事摧残他,他听不下去你的嘟囔,你要是有火发不出,就逮你家维多去。”
乔柏年歪着头笑得猥琐,“是啊,我都快三十岁了,但是我记得咱俩同岁吧”,他挑了挑眉,下巴指着门外的方向,“楼下那个小可爱看起来年纪就不大,成年了吗?”
楚宴舒用没受伤的手一把扯过乔柏年怀里的抱枕,毫不留情的对着他头顶就是一记暴锤,“要你管!祝你日日独守空房!”
乔柏年夺过抱枕抱在怀里坏笑,楚宴舒懒得理他,开门下楼,刚走到楼梯一半,突然发现一楼没人,他又转身往回走,站在林雨浓门口轻敲了敲门。
“雨浓”
门里没人应,楚宴舒抿着嘴角拧开门把,林雨浓正抱着头蹲在墙角,脸埋在膝盖里看不出表情。
长腿迈开步子走到跟前,楚宴舒动了动腿,发现自己蹲下有些困难,便弯身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了?不舒服吗?”
刘雨浓仰起头,视线从楚宴舒受伤的膝盖往上,最后锁在男人英俊温煦的脸上,“他说的话你听到多少,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楚宴舒维持这样的姿势很难受,便伸手将林雨浓提起来,一手拉着他往沙发走,一边解释道,“他跟他老婆吵架了,心情不好发牢骚呢,你不用理他。”
林雨浓很执着,继续问,“他说的…疾病是什么意思?”
楚宴舒拉着他坐下,耸着眉头想了想,解释道,“他跟你说了抑郁症的性质对不对,抑郁症不仅仅是心理问题,他是脑功能的失调,是像高血压,糖尿病一样的疾病,既然是病,就要用药来干预。”
他侧着头,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不知道这样说你能听懂多少,但是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抑郁症不可怕,也不要因为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就遮遮掩掩,这句话我跟你说了很多遍,是希望你能够真正的想明白。我说出国散心,是想让你在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治疗,但事实上换个环境或者休息放松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你应该知道,即便放松休息后,还是没办法继续工作的,这也是为什么抑郁症患者会觉得自己无用的原因。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我也藏了私心,我想知道对于抑郁症的患者来说,是理解安慰更重要,还是陪伴更重要。”
林雨浓抬头看他,眼睛里埋着掩盖不住的期盼,像是溺水的孩子终于抓住了浮萍,无论结果能否救命,都分外觉得珍贵,“所以你会陪着我?在我治疗期间?”
“会”,楚宴舒坚定不移地点头,右手搭在林雨浓的肩上轻轻捏了捏,“对你的事事有回应,让你件件有着落,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他弯唇一笑,“所以也希望你能够咬紧牙关,配合治疗,不要再把药吐在我不知道的角落,打扫起来真的很麻烦,而且我也…”
楚宴舒顿了顿,语气听起来很无奈,“…很难过”
林雨浓心虚,低头转移视线,抖着手指轻轻碰了碰楚宴舒缠在膝盖上的纱布,顿了半晌才说道,“谢谢你”
楚宴舒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回道,“不客气,但是你要快点好起来,虽然你说你已经不喜欢滑冰了,但是我还是想跟你学一学的。”
林雨浓抖着睫毛,点了点头,“好”
“你吃好了吗?”
林雨浓有些反应不过来,仰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楚宴舒与他对视,又重复了一遍,“晚饭吃得还好吗?”
“哦,吃好了,他菜做的挺好吃的,就是人不怎么样”,林雨浓双手扯着楚宴舒膝盖上的纱布,勾着一端打蝴蝶结,“你跟他很熟吗?住他的房子,装修他的房子,打一个电话就来接你,还给你做晚饭…你们关系为什么这么好?”
楚宴舒想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奈何林雨浓低着头,只好组织语言回答,“大概是三观契合,又是同寝四年的室友吧,上学那会儿同是留学,在异国他乡便意外的多珍视了这段友谊。”
不知道注意力并不集中的林雨浓听进去多少,楚宴舒倒是真的饿了,林雨浓听见声音缓缓松了手,缩到沙发一边蜷起膝盖抱进怀里,“你饿了?肚子都叫了。”
楚宴舒也不掩饰,挠了挠鼻尖,“我要下楼吃饭,你一个人在房间可以吗?”
第15章 拉布拉多
林雨浓点了点头,“可以,你去吧。”
吃完晚饭送走乔柏年,楚宴舒洗好了水果端进林雨浓的房间,他还维持着楚宴舒离开时的姿势,见人进来才挪了挪已经麻木的腿。
“你的…朋友走了?”
“嗯”,楚宴舒坐在他旁边,将水果递过去,“他把皮卡车也开走了,明天会给我们送些方便做的饭食,他有工作不能一直帮我们做饭,正好你也不喜欢他。”
“也不是”,林雨浓有些窘迫,“就是不太喜欢见生人。”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的大家都会变成好朋友。”
楚宴舒的手不方便,林雨浓接过盘子放在膝盖上,用牙签插了一块甜瓜,“挺好吃的,你要吃吗?”
“不了,我刚刚吃完饭,一会儿再吃”,他揉了揉林雨浓的头,“你多吃点,我应该去制定一个计划表,你说怎么样?”
林雨浓低头又吃了一口甜瓜,语气很淡,“什么计划?”
“治疗计划,把每天要做的事情做好规划,从一点一滴里对抗病魔”
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最后垂下,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好,都听你的。”
楚宴舒低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这大概是林雨浓对他最坦诚又认真的的回答了。
吃过水果,尽管楚宴舒愿意相信,但还是亲眼看着林雨浓将药片吞到了肚子里。
“你有纸笔吗?”楚宴舒自然而然的接过水杯放在身侧的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