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过往,荒唐了半生,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居然就是没能让你嫁给我。
想来也是好笑。
我们相识多年,此前所有过往,如今,想透了,看开了,心里倒平静了。
简生,看到信的时候不必为我难过,我没有遗憾,也没有悲伤,想做的都已经实现,想说的也都已说出口。
知道你生活的很幸福,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无法为你做些什么。
那些所寄给你的东西,是作为一个哥哥,最后能守护你的一方平安。
希望,我们简生啊,要一直幸福啊。
也希望,我们简生,能永远做个孩子。
勿念。
何慕笙。
——
——
2019年11月16日。
陈望从年初开始,身体就越来越差了,莫名其妙的生病,连医生都没检查出是什么问题。
她每日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春变成夏,再变成秋,最后变成了冬。
每天都做着断断续续的梦,梦里的少年笑的温柔灿烂,简生,你怎么过来了。
她张口发不出声,伸手,却扑了个空。
耳边穿来阵阵孩子的哭泣声,她回头看着四周,怎么那么像她的儿子的声音。
缓缓睁开眼,抬手,落在陈唯一的发上:“唯一,怎么了。”
“妈妈你别吓我,我不想妈妈生病。”
眼前的女人,哪里还有往日的美丽,如同老妪,消瘦的没了生气。
“好,妈妈不吓你。”
“嗯嗯,妈妈,爸爸昨天晚上又哭了。”
“那你有没有安慰爸爸。”
“我不敢,我害怕,爸爸偷偷的躲在书房里哭,很伤心很伤心的样子,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陈望苦笑,一时没了话。
陈唯一坐在她的床边,搂着她的手,轻轻的说了很多话。
从学校里到路上,从路上到回家,从陆衡到陈娅,从陈娅到陈铖,最后他问:“妈妈,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他的眼神清澈干净,是无法用谎言来回答的纯真。
陈望只是笑,妈妈好累,让妈妈再睡一会好不好。
闭眼,然后,昏昏沉沉,又开始了不分昼夜的睡意。
……
……
周杨听闻,特意从A市过来看她,像个兄长。
“阿望,不要任性了,你还有唯一和陈铖。”
她不睡的时候,常常看着窗外发呆,直到陈铖或者陈唯一不停的喊她,她才回神。
此时,她回过神,回头看着眼前的周杨,笑,温柔了眉眼。
“我知道。”
她知道不能任性,她知道还有爱她的人,但她只觉得好累,好疲惫。
……
……
陆衡和陈娅经常来看她,同她讲一些有趣的事,念着她喜欢的书。
陈望弯了弯眼,笑,片刻,又缓缓睡了过去。
她每日都有医生来检查,吃不下饭,陈铖便每天耐心的哄着她吃下去,可身体却还是越发的一日不如一日。
陈唯一哭着找陈铖问,妈妈生病了,她会好起来吗,我想让妈妈好起来。
陈铖安慰他,会好的,妈妈会好起来的。
那我去看妈妈。
去吧。
转身那一刻,陈铖便红了眼眶。
心病难医,这一点,医生早就同他说过。
他只是想着,只要他不放手,那个人,断然也不会走。
冬天即将过去,万物复苏。
陈望的身体已经差到同人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
而且,她不再做梦了。
梦中的那个少年,再也未曾出现过了。
每每醒来后,不知缘由,满脸泪水。
陈铖放下了工作,每日陪着陈望说话。
他搂着她说,阿望,等你好了,我和唯一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她靠着他,皱了面容。
灼热滚烫的泪水低落在他的手上。
陈铖慌了,刚想开口,只听她轻声,声音沙哑的不成调,带着悲鸣。
她说,阿铖,我好累,让我走吧。
她真的太累了,累到,以至于,连再做梦的余力也没有了。
2019的最后一场雪。
屋外雪花飘洒。
他虽然真的很不想听到,但是,真的无法假装看不到她的痛苦。
她一直努力着,努力想要试着活下去,但是在梦中,她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几乎崩溃。
陈铖垂了头,眼眶有些发红。
搂着怀里的陈望紧了紧,声音沙哑。
累了,那就走吧。
谢谢……阿铖……对不起……你……
……
……
2020年2月。
H市,西郊墓园。
一群男男女女,包括一个小男孩,全都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
一身深黑色的西装的陆衡拍了拍面前的陈铖。
“你还有唯一。”
陈铖没有回头,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憔悴,这个成熟温柔的男人,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瞬间老了好几岁。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站着,眼里只有着面前墓碑上那个笑起来温柔的姑娘。
他说,阿望,我后悔了。
当初,如果没有趁机把你留在身边,当初,如果说了那个人在等你。
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步错,步步错。
所以,现在,按照你的遗愿,将你带回来陪着他,是不是,了了你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