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就是傻，天底下第一个大傻子……明明，我有你就够了。”
简生垂眸微笑，依旧温柔，眼中却有了极浅的泪光。
这世上，也只有他了，才会想到，把她的一切退路都准备好。
这哪里像个男朋友的样子，哪里又像个家长的样子。
明明，就是个傻子。
——
——
七月中旬，苏雅为了简生准备许久的演出开始了。
西城的夏季变幻莫测，那一日黄昏时分，满天红霞，可转瞬间就变了天。
前一秒还是艳阳高照，后一秒就是乌云密布，倾盆大雨而至。
在演出还没有正式开场前，观众席早就坐无缺席，除了在场的观众是为了简生而来，最主要的，就是来自国外的著名舞蹈艺术家们。
他们这次，就是决定简生能不能登上全世界的舞台的关键。
苏雅到后台特意同简生叮嘱了几句，不要紧张，正常水平发挥。
简生此刻正在化妆，透过镜子都一一笑着说好。
苏雅不放心其他，再三的叮嘱一番后，又去外场核对检查。
身旁的化妆师说:“简生，这样可以吗。”
简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就这样吧。”
“好。”
她的长发高高盘成一个髻，露出饱满的额头，小脸白里透红，脖颈纤细，锁骨分明，穿着一袭纯白色的舞蹈裙，远远望去，就像是高贵的白天鹅。
“简生。”
何慕笙扔下周杨从外场进来时，她正准备上台，她安静的站在那儿，就让人忍不住跟着一起连呼吸都静了下来。
她笑着回头:“何慕笙，等这次演出成功，我们就回家吧。”
他说:“好，等演出结束，我就带你回家。”
她点头，眉眼弯了弯:“嗯。”
转身，留下一抹倩影消失不见。
铛！
悠扬的钟声在大厅内响起！
时钟指向晚上7点半！
轻柔的音乐舒缓的响起，犹如天籁一般。
当她从幕布后面露出的时候，那杏眸雪肤，极具美丽的冲击。
她美得极致，却又有些清冷。
她的舞姿一如既往的仙气十足，却比之前多了妖娆几分，每一个瞬间都美得动人心魄。
精神力和肢体动作达到了完美的融合。
此前，所有人都称她为第二个许雯暇，却在这一刻，谁又是第二，谁又更甚，所有人心中，皆有了定数。
观众席下的观众忍不住惊叹。
下一刻，谁都没有想到，舞台上的灯光突然落下。
何慕笙忽然起身，表情变得惊恐，简生小心！
简生听到声音，回头看着那正跑向她的少年。
什么？
小心什么。
抬头，舞台的灯光架从天而降，直直地砸下来。
是即便想逃离，都根本无法后退一步的距离。
灯光破碎的残片溅落在地面的声音，架子倒塌的声音。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她捂着眼，满手鲜血，倒在血泊中。
“简生！”
谁都不敢相信，此刻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何慕笙冲上舞台，抱着那个女生，满脸的鲜血，早已分不出是泪水还是血水。
“120，对，快……”
“现在独家报道……”
“快，联系120……”
耳边混杂着周遭的声响，何慕笙伸手握着那女生的手:“简生，我在这，你不会有事的。”
那个女生，乖乖蜷缩在他怀中，紧紧握着那只手。
不会喊疼，只会乖乖一个人忍耐。
“别怕，没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何慕笙红着眼睛，颤声哄她，脸上是他无法收敛起的泪。
落在她的脸上，她张了张嘴，眼前一片漆黑，刺痛。
嘴里是无法发出声音的哭喊。
她紧紧抓着那只手。
哥……你别哭……
哥……我不疼……
第八十四章
雪白的世界里一片寂静，静的毫无生机。
午后的阳光强烈地闯入了病房，落在那窗前，带来了难得的一次暖意。
那穿着白色衣服的少年坐在病床前，他紧紧握着那个女生的手，似乎从来没有放开过，也打算永远都不会放开。
青色的胡渣已经长了出来，原本干净俊逸的脸，此刻疲惫的看起来让人感到心疼。
一个月了，他每天守在她的床前，从起先每日医疗设备滴滴滴的声音，到现在的平静。
这满屋的白色，即便有了一丝暖意，依旧看的令人眼痛。
周杨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窗口看去，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
“阿杨，你去劝劝慕笙，他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
这一个月，苏雅也憔悴了许多，曾经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突然之间，仿佛老了下来。
因为简生的事，就连何国强也从部队里回来了。
而他，作为朋友，除了当初的那次，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的何慕笙，甚至，手足无措。
那个女生来回进了三次急救室，病危通知书也下了三次。
他们在家属区歇坐下来，沉默和窒闷缓缓蔓延，填满了整个角落。
“治好她……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
最后一次，那少年的声音，几乎都是崩溃的。
当那个女生再一次从急救室里推出来后，医生告诉他们，已经救回这条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虽然碎片从眼睛里取出来了，但，可能会失明。
没有任何的虚假和隐瞒。
一切落地，只是那个女生，很有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那少年瞬间僵持住了自己的身体，一时间动弹不了。
虽然医生早已说过这个可能，可如今确诊下来，依旧无法想象。
医生颔首，叹了一口气：“其实，能够保住一条命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昨晚眼科医生也过来了，按照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想要复明的话，也必须得等身体恢复之后再看看眼睛的恢复情况，再做打算。”
“不能手术吗？！”苏雅看着医生反问，声音急切。
她真的不能够接受，简生会失明。
简生失明，意味着，她再也无法回到那个舞台。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到时候眼科的大夫会跟您详谈。至于有关患者身体的事情，只要度过危险期，就不会有事了。”
“阿雅，我们先等简生好了再说。”
何国强把苏雅搂在怀中，她垂手，点头说了好。
捡回了一条命，可失去了一双眼睛。
他作为朋友，不知道，这结果，对于那女生来说，到底算是幸还是不幸。
周杨回了神，点了点头:“苏姨，我尽力。”
我尽力。
那声音，是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无力。
他轻轻推开门，病房里的少年抬了抬眼皮:“阿杨，你过来了啊。”
“笙哥，你也休息一下吧。”
“她刚刚好像醒了，然后又睡着了。”
若有若无的声音，更像是他自言自语。
“不是说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吗……你不醒……我们怎么一起回家。”
突然，那一直紧紧合着的眼皮动了动。
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少年的声音，太吵了，真的是太吵了。
几乎顾不得浑身的酸痛，她很想起身告诉那少年——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吵。
当双目打开那一刻，是一阵刺痛，紧接着不是强烈的亮光，而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周杨大喜，往病房外走:“医生，医生，她真的醒了！”
过了片刻，检查的医生来到她的病房。
医生问了无数个问题，简生一一回答。
半晌，她缓缓开口，抬手在眼前挥了挥，眼神是毫无焦距:“医生，我的眼睛是瞎了吗。”
瞎了。
这一点，即便没有人告诉她，她也已经知道。
医生同她说了许多，大多都是现在医疗条件很发达，只要耐心治疗，一定好慢慢好起来的。
她点头说好，几乎是平静的，坦然的接受着。
可，即便她不想接受，又能如何。
医生走后，一旁的何慕笙怔了怔，沉默了。
曾经那双澄澈的眸子，此刻却是如此空洞。
他已经想好了很多可能，可从未料想到的是，那个姑娘伸手在半空中，她说:“哥，我饿了。”
哥，我饿了。
声音有些沙哑，语调却轻快的仿佛失明的不像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