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茹倒是庆幸,沈钰是随着赵润之赵大人出京去给皇上办事的,远远的离了这京城,皇后那手便是再长,也伸不到那么远去。
如此想着,竟还微微笑了起来,这可将苦口婆心劝她的江柔儿给气着了。
她可不相信,自己训斥她还能将她给训斥乐了?
这丫头必然是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分明就是出神了!
“好啊,你这丫头,竟然还给我出神。”
说着,江柔儿佯装恼怒,伸手便捏了沈君茹的耳朵尖儿。
沈君茹嬉笑一声,捧着姜茶便喝,也知江柔儿只是假意罚她。
“你老实与我说,为何偏偏就不愿意与太子扯上关系?莫不是,沈尚书并不看好太子?”
可太子是东宫,国之储君,若无大过大错,待陛下百年之后,皇位必然是他的。
现在服从,辅佐太子即位,那以沈家现在的权势地位,想要再上一层楼,也不无可能!
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沈君茹微微一愣,哪曾想江柔儿会问的这般直接。
可这话要如何回答呢?
作为朋友,她自是不想欺瞒江柔儿,可她的身份是太子妃,不管她对太子有没有情,他们是夫妻,是利益共同体,是一条船上的人。
浅浅一笑,转瞬间便有了决断。
“哪能啊,太子是尊贵之尊,父亲为人臣子,忠于君王,陛下如何决断,岂是父亲能抉择的。”
“你这糊弄人的鬼话也与我说?沈君茹,我江柔儿驰骋疆场多年,戎马半生,最讨厌的便是虚与委蛇,后宫中的勾心斗角,你与我解围,诚心相待,我才与你结交,却不想你从未与我交心,守着你的底线,从不跨越。我江柔儿难道便不配得你一句真话?”
江柔儿的性子本就是直爽的,你可以不说,但绝不能欺瞒。
沈君茹一阵哭笑不得,看来是惹恼了江柔儿。
她却也不会傻的只几句话便将老底给交代的。
对于江柔儿的坦诚,她多少有些愧疚,自己确实无法与她交底。
有些事,便是连最亲近的人也无法说。
比如,文帝会在建安二十八年而亡,比如,建安二十五年下半年,也就是今年下半年,会一废太子,囚太子于宫中,建安二十七年,太子复位,却好景不长,不足半年再次被废,而这一次,太子被废了之后就再也没能振作起来,终身困与废东宫中,后再如何,沈君茹便不知晓了。
而太子妃…在太子第一次被废之时便香消玉殒了,后再无任何消息。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沈家只要再熬一熬,便能过了这个坎,而太子妃江柔儿,若是之前,也许她可以看着一个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人死去,但是现在,她无法明知江柔儿的悲惨命运而袖手旁观。
身上的衣服都是崭新的,属于江柔儿的,袍子是暖的,甚至塞了两个汤婆子,怕她嫌姜茶辛辣,还放了蜂蜜,早准备着下蜜饯果儿。
江柔儿待她,算的上是尽心了。
微微一叹,将碗中姜茶一饮而尽,捏了蜜饯塞入口中,两边脸颊一边一个,微微鼓出一块儿。
摆了摆手,示意其他宫娥都退下。
这才对江柔儿说道。
“娘娘,那你先与我交个底儿,你对太子,可动情了?”
第590章 慧眼识英雄
江柔儿微微一愣,秀气的眉头微微杵气,偏过头去,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女人啊,最怕绕不过一个情字。
若能无情,便能无往不利,若被情所绊,便会被束手束脚,再难脱逃。
沈君茹了然,也不多问,只放下喝空了的瓷碗,缓缓起身,笑道。
“时候也不早了,多谢娘娘照拂,臣女便不叨扰。”
“再坐一会吧,往日也没人来与我说说话,你难得进宫。”
“眼瞅着宫门要下钥了,娘娘若是得闲,召臣女再进宫便是了。”
“你啊,惯会睁眼说着糊弄人的话,我怎不知你不爱进这宫来,也罢,我便不久留你了,让白芯送你出去。”
沈君茹微微屈膝,浅笑谢恩。
江柔儿可以予她宽宠,但沈君茹知道自己并不能恃宠而骄,她能容自己放肆,但自己却需得时时谨记,不得放肆。
这宫中的每一步啊,都得小心翼翼,不得行差踏错。
万劫不复之劫,她是断断不想再尝试一遍了。
出得宫门,沈府的马车早就候在不远处,映月映星两个丫头早就等急了,远远的便迎了过来。
瞧着沈君茹换了一身衣裳,正欲问些,却见沈君茹抬了手。
“上车再说。”
映月欲言又止,到底是没多说什么。
然,沈君茹撩了帘子,却瞧见里面端坐了一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然被拉扯了进去。
“唔…”
惊呼一声,却已然跌入那人怀中,熟悉的檀香混着点点酒香传入鼻息。
凤珉本就是在应酬的酒席中退出来的,得了信儿,片刻也没停留,他知道,她一定有办法脱身而出,他若出手相助,反而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殿下,你怎么在这?”
“守株待兔。”
沈君茹摸了摸鼻头,端直了身子,她何时成了那只被守的兔子了?
“皇后可是为难你了?”
沈君茹垂眸,却不想让凤珉为难,只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只是一些小事罢了。”
“哼。”
凤珉轻哼,冷声道。
“你不说本王也知道,那老巫婆一肚子坏水,寻你进宫,准没好事。”
宫中多有凤珉眼线,何止是陛下身边,就连皇后和德妃等身边都有安插,有时候哪怕只是守门的小太监,也许都是得了凤珉的利儿,有些甚至安插多年,只为一朝启用。
这种事倒也惯常,便是沈府之中,沈君茹都不敢保证没有天家安插进来的眼线。
沈君茹轻笑一声,捏了捏凤珉的大手,说道。
“只要殿下信我,信我父亲,便可,父亲断是不会接下太子太傅一位,更不会站到太子一派去。”
“你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只有与本王说。”
沈君茹皱了皱鼻头,道。
“是只敢与殿下说。”
便是江柔儿,她都不敢将真心轻付,说来真有几分惭愧。
凤珉捏了捏她的鼻头,微微一叹,道。
“本王自是信任沈尚书,只是,本王却不明白,明面上来看,太子即位的胜算很大,为何你与沈尚书不选择依附太子,而选择本王?”
“当然是…我与父亲有眼光啊,慧眼识英雄。”
这马屁拍的,真真是拍到凤珉的心坎里去了,谁不喜欢被自己心爱之人哄着?便是知道她是哄自己的,那心里也是甜的发腻。
中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发出“嘣…”的一声脆响。
“满嘴胡言。”
沈君茹吃疼,捂着额头,嘟着红唇,娇声轻哼,道。
“我哪里胡言了,难道殿下心无大志?还是殿下没那能力?”
“你啊,尽会说好话哄我。”
咧嘴俏皮一笑,干脆抱着凤珉的手臂,靠在她的肩头上,道。
“太子暴戾,又好女色,做惯了上位者,根本体会不到百姓之疾苦,但到底是有贤臣辅佐,才华到是有的,只是与殿下比起来,差之甚远,说白了,只一句话,德不配位。”
凤珉垂眸看着沈君茹的侧颜,伸手撩开她鬓脚发丝,在她的额头微微落下一吻,道。
“看来,你对本王寄予厚望。”
“那当然,我相信,若殿下有朝一日即位,那必然是一位能够体恤百姓疾苦,能安民心的好君王,其实,百姓根本不在意,谁会是下一任君主,他们要的其实很简单,丰衣足食,家园安稳,但只这简单的要求,往往都不容易实现。”
他看着沈君茹喋喋不休,在勾画着未来的蓝图,在说着许多人都看不透彻的事情。
她不知道,在遇到他之前,他想得皇位,在乎的,才不是百姓,不是这大乾万里江山,祖宗百年基业,而是两个字“复仇”!为他的母亲,为他蒙冤的家族!为他含恨的前半生!
第一次,在桃源村,是她,教会了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她告诉他“百姓才是国之基业”,他想,若她为男子,必然能上朝堂,匡扶天下,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她心存善念,却也看透官场黑暗,她一心向善,却也能手起刀落,杀伐果决,她曾有不忍,但也只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