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搓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老夫人叫大少奶奶过去问个话。”
裴敏阳摇头,“花妈妈,你撒谎。姑姑刚走,祖母正难过,哪来的功夫朝嫂子问话?你没见她老人家刚都是被父亲和二叔扶回去的么?”
花妈妈语塞,本依着她的脾性,直接将人带走即可,不过当着府中小姐的面,她做不出直接拉人的事。
唐锦云瞅着花妈妈脸上现出犹疑,忙弯腰捂着肚子哎哟一声,“小香,快来扶着我。”
小香不明就里,急忙扶住人文:“少夫人,您怎么了?”
唐锦云往她怀里一靠,做出气弱的声音,“我肚子疼。”
她的演技太精湛,吓得周围人全都慌了神,裴远站得远,见此情形急得干瞪眼,却因忌讳大小姐在跟前而不敢靠近。
裴敏阳赶忙指挥小香和自己的丫鬟,“快,你们俩将嫂子扶回屋,裴远,你快去请大夫。”
裴远一听,急急转身去找马大夫。
小香和裴敏阳的丫鬟两个人半扶半抱地将唐锦云拖回了新房,裴敏阳在后面紧紧跟着,进院前回头一看,花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
一进屋,唐锦云还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云芳和花月等几个丫鬟凑在床前红了眼睛,裴敏阳一挥手道:“都出去迎大夫,围着干什么?”
小香拉着姐妹几个出了屋,都立在院门口伸长脖子盼大夫。
屋内人一走完,裴敏阳坐在桌边,轻声说:“嫂子,屋里没人了。”
唐锦云一听,知道这姑娘看破了,当下坐起身,挠挠耳朵说:“刚才真是谢谢你,多亏你帮忙,不然我铁定逃不脱。”
裴敏阳低头,“要谢就谢我哥,是他要我陪着你,不让祖母的人带走你。”
唐锦云心底一甜,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出主意,你出力,都要谢的。”
裴敏阳问,“祖母到底派花妈妈抓你做什么?”
唐锦云反问,“你不知道?”
裴敏阳:“我不知道。”
唐锦云盘起双腿,隔着衣服摸摸胸前的长命锁,她想了想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裴敬宗都没告诉妹妹真相,她又何必多嘴。
裴敏阳疑惑:“为什么?”
唐锦云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裴敏阳还想再问,小香跑进来说:“少夫人,马大夫来了。”
唐锦云惊讶,“这么快?”
小香点头,“是呀,裴先生背着马大夫跑过来的。”
唐锦云开始好奇裴远那两双腿是不是有机器控制。
马大夫一脑门的汗,边把脉边说:“云丫头,姑爷的手下个个都那么能跑吗?老夫正在给学生上课,他二话不说冲进来背起我就跑,一路上马颠人硌,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唐锦云心虚地递过一方手帕,“裴远他也是心急,您别见怪。”
马大夫眼睛一瞪,“他急,我就不急么?听说你腹痛,我也急,可再着急,能把大夫倒着背上马吗?”
裴远在外间道歉不迭,“老先生,您千万别动怒,都是晚辈无礼,一会儿你看完病,想怎么罚都行。”
马大夫收回手,“没大碍,估计就是积食闹得,以后吃饭多注意点。我给你开两副药,喝着疏散疏散。”
第16章
云芳跟着马大夫去抓了药,回来后在小厨房将药煎上,出来站在走廊对拿着杆子赶知了的花月抱怨:“气死我了。”
花月举着杆子回头,讷讷地问:“谁怎么你了?”
云芳下了台阶,凑到花月跟前,“花月姐姐,你是不知道,人的嘴能有多坏。”
花月放下杆子,“到底怎么了?”
云芳捏着袖子,一脸怒容,“我刚跟着马大夫抓完药回来,在路上碰到老太太院里的红云,她问我做什么去了,我说给大少奶奶抓药,她就笑说‘都要死的人了,还吃什么药?’,你说说,这可恶不可恶?”
花月皱眉,“马大夫不是说没大碍么?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
云芳恨道:“这不明摆着咒人么,真可恨,人家都是说吉利话替病人祈福,她倒好,反说些让人泄气的话。”
花月拍拍云芳的肩,安慰她说:“算了吧,她自说她的,少奶奶身子好不好,咱们有眼睛,看得见,用不着她白话。”
云芳点点头,转身回厨房去看药。
天刚暗,小香就在屋里点上灯,唐锦云嫌闷,跑去将窗子推开,院外花月举杆赶蝉的身影一跳一跳的,在朦胧灯火间,显得特别好看。
唐锦云趴在窗边笑,裴敏阳一头雾水,走过去跟着看了一会儿,觉得姿势不雅,便提裙坐了回去。
“嫂子,我能向你请教一些事么?”裴敏阳盯着唐锦云的后背,犹豫再三,终忍不住开了口。
唐锦云心想总算坐不住了。她直起身,回转过来坐好,一抬手说:“说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毫不保留地告诉你。”
唐锦云望着裴敏阳脸上的粉色,心想不知是灯光的杰作,还是她害羞了。
裴敏阳浓眉微蹙,朱唇轻启,柔声问道:“嫂子与大哥昨日既是初见,为何不过一晚,你们就熟稔似多年至亲?其中有什么秘诀么?”
这个问题有点哲学,唐锦云挠挠脖子,笑问:“方便问一句,你知道这个是想做什么呢?”身为妹妹,对大哥的夫妻关系没必要关心到这份上吧?
裴敏阳头往下一低,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唐锦云见她不说话,只好瞎猜:“你总不该是要和我学怎么跟陌生人很快变得亲密吧?”要真是这样,那她大概是陷入恋爱了,不过裴敬宗说过她年底要嫁人,该不会是自由恋爱了吧?
裴敏阳垂着脑袋,半晌不开腔,唐锦云等得着急,却见这位大小姐轻轻点了点头。
唐锦云尴尬,刚见面的古代小姑子向她咨询人际交往问题,要在现代她可以帮小姑子报几个夏令营,并告诉小姑子:“强制社交了解一下”,可搁古代,她上哪儿整这些去?
唐锦云琢磨半天,才接着问:“那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和谁变亲密,你看,朋友、家人、恋人的相处方式都不一样,你说具体了,我也好帮你。”
裴敏阳抬起头,咬咬牙,豁出去似的说:“是我的未婚夫。”她本不想问的,可她心里实在担忧日后嫁过去和人相处得不愉快。
偏此前身边没有绝好的神仙眷侣让她借鉴,母亲和父亲之间仅有尊重没有爱意,她不止一次见过母亲在背后冲父亲的脊背冷笑;而二叔和二婶之间只有爱意没有尊重,她亦不止一次见过二婶扯着二叔耳朵骂他没出息。
裴敏阳知道,自己要嫁的人绝非父亲二叔之流,那可是海玉伯府的人,家世就顶显赫了,未婚夫海志清更是闻名都城的风流才子,说不欢喜自是假的,可欢喜过后又禁不住担忧。
祖父是赫赫有名的护国大将军,为人正直,裴敏阳印象里他总是来去匆匆,身边的女人除了祖母就再无旁人,因此府里即便到了自己这一代,人口也不算复杂,至少比起经历两朝的海玉伯府简单多了。
母亲只会教她如何管账、如何打理铺子、如何**丫鬟,却从不曾教她如何为人妻为人母。
唐锦云闻言,收敛笑意,认真问道:“你担心他不好相处么?”
裴敏阳摇头,“我是怕他觉得我不好相处。”
唐锦云:“你为什么怕这个?”
裴敏阳:“我嘴笨,不会说话,可能会惹他不高兴。”
唐锦云叹息,原以为她端着架子是老成,结果是不自信。
唐锦云微笑,“你知道和人相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裴敏阳摇头,唐锦云接着说:“让彼此都感觉舒服。”
裴敏阳不解:“这是何意?”
唐锦云来了兴致,走到她跟前坐下,“你大概没遇到过只说一句话就能让人心里生厌的人吧?”
裴敏阳想了想说:“有,二叔家的敬礼。”
唐锦云记起在厅里和裴敏云吵嘴的漂亮少年,笑一笑,“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那么容易让人生厌呢?”
裴敏阳答道:“他爱讲别人短处,且爱挑刺。”
唐锦云赞赏地点点头,“没错,要让跟你相处的人舒服,切忌讲他人缺点,没有谁喜欢被人挑刺,尤其是爱面子的人。”
裴敏阳又问:“嫂子就是靠这个和大哥熟稔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