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走错房了！对不――”
“二位军娘，还请替英照顾海棠。”
诶？啥情况？她们没走错？
胡若子怒了，叶英都这时候了跑来跟她们说这话什么意思？海棠十三岁遇见叶英，如今已经是十年了，过了新年她已经二十四岁，二十四岁的姑娘啊！若是寻常人家已经是几个孩儿的娘了，即便在天策府，也可能遇上了托付终身之人，他这什么意思呀？要把海棠交给她们，他叶英脱身而去，在耗费了她最美时光之后抛弃她了？
“不行，你的女人，你去照顾！”
胡若子越想越气，刘有玉安抚打圆场：“叶大庄主，有事慢慢来，切莫和海棠怄气……”
“海棠病重，烦请二位代英照顾。”
二人愣了不过一瞬，下一刻冲入房中，伸手探向海棠额头，骇人热度让二人心中一凉。刘有玉尚且不清楚海棠的病，可胡若子十分清楚。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朝叶英大吼：“你快去！救不回海棠惟你是问！”
门口早已没了人影。
注定是个难以入睡的元日。刘�崭系降氖焙蛞丫�是后半夜，叶家上下除了早已歇息的老庄主夫妇没有惊动外全都已经知道了。谁都清楚海棠在叶英心中的重要性，她是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这件事，无非就差个拜堂罢了。
刘�兆�下把脉，心中大惊。
她甚至来不及管什么礼义廉耻便直接将叶英拉来，让胡若子把只穿了中衣的海棠扶起，急忙吩咐道：“叶大庄主，感知她体内的两股内里，找到属寒的那一股，把它封了！”
她没想到会发作得这么快，自己的内力已经无法压制――本以为只要定期加固封印便足够了，可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那股内力――可能叫它邪气更合适――竟然突破了封印，在她体内与天策心法所存的内力相冲撞，单凭她的力量已经无法压制了！
现在也管不得到底会有几股力量在她体内，首要就是先把这股邪气给封印了！
叶英依言而行，就在双手接触到她后背的一瞬便感受到了在她经脉内肆意横行的一股力量。将自己的剑气化作力量柔柔注入，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脉络终于平稳下来。叶英收息，睁眼一看，竟然已是傍晚时分。
胡若子把海棠接好让她躺下，刘�瞻崖觯�见脉象平稳，心中大石终于放下。她转头便想责备叶英，可看见叶英坐在海棠身边，一言不发地望着海棠之时，她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叶英有分寸，他知道海棠什么受得了什么受不了，定然不会让她胡来。所以责备他，无非是给自己的怒火找个发泄的地方。
顿时一屋静谧，叶英起身，他还有很多要做的事。
推开房门，屋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所有人都害怕打扰叶英，只敢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见叶英出来，神色没有昨晚那般紧张，想来已经无事了，便放下心来，低声感谢老天保佑海棠。
叶晖靠近，脸上写满了担忧，“大哥，大嫂她……”
“与父亲说，一切安好。”叶英吩咐道。
“但实际呢？”叶晖知道他定然会对老人家有所隐瞒。
“暂时。”
叶晖心一惊，叶英这句“暂时”说得虽然简单，话音却分外凝重，他甚至脑子里已经跳出来一个“死”字，可面对自家大哥，他说不出口。
“大庄主！”胡若子脸上洋溢着笑容跑了出来，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她身旁的人都能听清，“海棠醒了，快来！”
第60章 五十七（一）
关上房门的一瞬，胡若子泪如雨下。叶英顿时明白，这个“醒了”，也许是个谎言。叶家这两年已经足够不幸了，让他们来这边过新年也无非是为了喜庆热闹。喜庆成了幻影，只有一句醒来能有些许希望。
屋外的人散去，叶晖和兰知远等人也去与弟子们一同饮酒作乐。笼罩在山庄里的阴霾渐渐散去，只有海棠所在那一间客房仍旧是安静得可怕。
刘徵在厅里坐着，叶天霁和胡若子也陪在旁边坐着，隔着一道屏风，叶英在紧闭的窗前站着。海棠的高热有些退了，但还是烫得要紧。
是那天下午切磋的关系吗？还是最近太放纵海棠，让她不知不觉中着凉了？
“英……”
一个箭步到她身边，可她并没有睁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说了一句是我害了你。叶英并不清楚她梦见了什么，但他明白，这和海棠昨晚的反常一定有关。
屏风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而后一个人影跑了进来，“叶大庄主，那瓶药还在吗？海棠说过，那是可以救命的，你让她吃吧，吃了就能活下来了！”
“不行！”刘徵走进来，握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那药是她配的，有没有用她清楚，“这药里有一味是忘情草！忘情草性热，对头脑神智有干扰作用，会使人忘记许多强烈的感情，甚至有时会忘记一切……”
“忘情草？”胡若子大惊失色，为什么这个救命药里会有如此可怕的一味……她想起自己在天都镇给她连喂了两颗，天啊，那时候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刘徵慢慢走来，抬头盯着叶英，“叶大庄主，此药如今对她已经并没有太大效果了，她吃了也不见得能恢复到无事的地步，即便如此，你也愿意承担忘却之痛吗？”
叶英从随身的香囊里拿出了那瓶药，瓷瓶并没有花纹，简简单单的一个小葫芦，浅绿色的瓶身若是作为一个小装饰带在身边也是极为雅致。海棠的药，不在海棠身上，而是叶英随身保管着，刘徵心中已有计较。
“刘前辈，是否除此之外，已然束手无策？”
刘徵的话语间已经有了惋惜之意：“以老身所学，已然无药可医。”
“胡军娘，烦请――”他抬起头，眸子里的神采有些黯淡，却是那么的坚定，“端一碗水来。”
胡若子咬咬唇，许久才挤出两个字：“领命。”
“大公子――”叶天霁急了，他跟了叶英十年，也给叶英出谋划策做了十年，若没有这档子事儿怕是没过几天海棠娘子就同意嫁进来了，眼看着有情人能成眷属，现在却要一抹到底，这算个什么事儿呀？老天爷也太过分了吧！“大公子，不可！既然此药无用，何必……”
叶英抱起海棠，轻抚她的脸颊。
事到如今，是人命重要还是记住他重要，在叶英心里已经有了平衡。情没了还可以重来，人没了那可真的什么都没了。叶英一直以来都迁就海棠，即便是昨晚那般绝情的话他也接受了，只因为那是海棠所愿，仅此而已。可到头来，她却看走了眼。
她以为剑道是自己毕生追求，她以为家人平安是自己头等大事，她以为山庄周全是自己肩负的责任。可每一件事，她都把自己排除在外，并不把自己放在他的追求他的大事他的责任之中。
叶英承认，这些确实是他看重的，可海棠，更是他所看重的人。
若他这回放手了，那个张跃，想必也会紧追不舍吧……
叶英，也是人啊。
叶英决定，这一次，他要自私一回。昨晚答应的不算数了，之前同意的也全部作废了，他要为了自己的愿望自私一回！
胡若子的水送到了。他将药放在她的唇边，海棠不知梦到了什么，呢喃着“英哥哥”。只犹豫了那么一瞬，在她再次开口呢喃之时，那颗药便已经滑入她的口中，随着水吞咽进去。
明明有那么多人的屋子却静谧得可怕，听不见屋外滴答雨声，更听不见呼吸声，仿佛五感俱失，一切成了黑白与虚幻，眼前抱着的这个人的存在，似乎也成了梦幻。
将她放回床榻之上，叶英合上眼，声音低沉得仿佛是陌生人，“天霁。”
“大公子。”
“她是我妻。”
叶天霁颔首，“天霁明白了。去年秋日银杏金黄之时，乃是山庄大喜之日。”给胡若子递了个眼色，“胡军娘，你明白了吗？”
胡若子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颔首应道：“我知道了。”
“天霁与胡军娘仍有要事，先告退了。”
刘徵起身，也找了个理由跟着出去，屋里只剩下了那命途多舛的两人。
叶天霁坐在廊下，他仍是要拄着拐杖走道，但已经比之前利索多了。不多时，完成叶英交给叶天霁的任务的胡若子靠近廊下，但却没有靠近叶天霁身边。他自然是注意到了，笑着答谢：“胡军娘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