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和皇兄说的。”琼花一面玩着杨姝的梳妆台,一面又道:“其实,这次令弟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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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拱手深揖,行了家礼。
“你不好好在家里读书,来这里做什么?”杨姝皱眉,板着脸瞧他。
“这孩子为了见你一面,一个人从长安到了边境,怪可怜的,就别吓他了。也不知道刚才听说弟弟来了,让人赶着做中原点心的是谁?”
杨逸握着拳头,看着身穿异族服装的姐姐,想起惨死的亲生母亲,想问些什么,话未出口,已眼泪四溢。
“若是有家人,族人欺负你没有生母扶持,只管同我说来。生老病死,原是人生常事,你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总是要长大的。如今三姐外嫁,赏及家人,你即便没什么作为将来也能加官进爵,可做姐姐的希望你自己出息。”杨姝并不后悔,反倒更加感激朝廷。这些年死在邹氏手上的人命不少,就单单说因为当时杨逸出府找她,邹氏将他不足十岁的书童活活打死一事便已令人发指。但如今同情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没了母亲也不假,作为姐姐,她是真的希望弟弟能够撑得起由她带去的家族荣光。
“我知道了。”杨逸抹着眼泪,频频称是。
启民可汗和可敦义成公主招待大隋来使,歌舞竞技,十分热闹。
大隋的新宁长公主杨琼花正说笑着,忽然眉头一皱,捂着胸口倒在了桌上,引起旁人一阵凄叫骚动。
“琼花!”杨姝急忙放下酒杯离席过去查看,摸着琼花的脖子,怔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染干端坐在席上,一面咳着,一面用汉话问着情况,却看见娇妻对着自己摇了摇头,虽说心中没底,也只得假作体力不支,呆坐原地不动。
“菜食是谁准备的?”原本新见女婿,高兴喝得半醉的使者杨谐一见这关乎家门生死的大事,打了个嗝,瞬间醒了起来。
“膳食是三姐姐亲手准备的。”杨逸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指着杨姝告诉父亲。
杨谐大骇,抹着额头的冷汗,急得跳脚不已,“为什么呀,大隋和陛下对咱们家恩重如山。”
“阿爹糊涂,我和琼花情同姐妹,如何会害她?”杨姝不住摇头否认。
杨逸一改之前的稚嫩之气,娓娓向杨谐分析道:“不是三姐,那就是可汗了。原来可汗包藏祸心,竟非真心臣服大隋。”
“更不可能!阿爹,你不要听他胡言!”杨姝抹泪站了起来,抬眼染干对视道,“可汗,我没有罪。大可将我看管起来。让阿爹上报朝廷,请陛下派人来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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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下了封口令,帐篷里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地传了开来。黑夜之中,远远地见驻守营地的守卫赶着一个怎么赶也赶不走的拾荒老人。杨逸见人可怜,便蹦蹦跳跳地去送了些吃的,顺道说了句话,“告诉你们可汗,事情已成。”
第36章
“阿史那染干, 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帐篷之中,带头的突厥男子对着地上的床铺一阵乱砍,刀落之时, 才发现床铺空空如也。
“已经没了一只耳朵, 怎么还不知道收敛?”染干虚弱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兵士们点了蜡烛, 整个帐篷瞬间亮敞了起来。
好不容易好了伤疤,只有在照镜子时看见自己那金子做成的耳朵才会想起此事的玷厥既羞且怒, 此时瞧见这一屋子的突厥士兵,也知道自己是入了圈套。
杨姝亲自掀帘请琼花进来,“还好殿下洞悉全局,运筹帷幄。”
“头一次装死,扮得不像。”琼花谦虚笑笑。
在杨姝说玷厥不太平的时候, 她便有所怀疑,两人互道疑点后, 便让人时时刻刻暗中跟着杨逸了,果然发现他鬼鬼祟祟,虽然犹豫最终还是在杨姝准备的膳食中下了毒,于是便将计就计了。
“你有多少人?”玷厥侧着正常的那只耳朵听着外头的厮杀声, 忽然冒声问了染干。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伸向离得较近的杨姝, 用长刀架着她的脖子,“就算你们早做了准备,没有隋军介入,我也不是必输。”
“你不要冲动, 想活命又有何难?放了她, 双方此次休战就是了。”众人此时不得不跟着玷厥出了主帐,染干死死盯着玷厥, 生怕他略有举动会伤害到杨姝。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们?”玷厥不住地向后退,一双鹰眼盯着周围无休的打斗,加重了手边地力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一遍遍地告诫大家,“我没有输,这次没有隋军介入,我不会输。”
“谁说皇兄没有派人来?”琼花反问,抬眼看见了熟人,朝玷厥身后的帐篷顶招了招手,“宇文成都……”
玷厥丝毫不动,哈哈大笑,“公主当人人都如小儿好骗?宇文成都被你们皇帝遣去南阳城围剿伍云召了,又怎会出现在此地?”
玷厥话音刚落,就被人一箭射中了脖子,杨姝趁机脱离了他的钳制,而那草原上的一代枭雄,倒地的那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琼花下意识向后躲了躲,不去看地下惨状。刚才话没说完:就算宇文成都没来,难道就没有别人了?
“这位少年比起天宝将军恐怕也不遑多让,不知是谁家公子?”启民可汗一面扶过杨姝,一面感叹大隋实在人才济济,少年人都能如此厉害。
“山海关总兵家的公子,很厉害的。外面的事只管交给他就是了。”琼花为难地看着杨姝,压低声音问道,“只是令弟,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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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孽障再如何也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孩,就让我带回去好好管教。”杨谐知道这是滔天大罪,可他自认也愧对跟了自己数年,莫名丧命的邹氏,再加上对家族传承的重视,如今只有家中几人在场,无论如何也是要护这个短的。
杨姝听了此言,气不打一处来,“我看在血亲的份上还叫您一声父亲,可您总得知道事轻重。若只是如今我因这个弟弟丢了脸面,在突厥抬不起头来,事情算是小的。他如今做的可是会影响中原和突厥邦交,危害社稷的事。”
杨谐接话道:“此事无几人知晓,对外人便说这孩子聪慧,早已知悉玷厥阴谋,参与了这引蛇出洞,也没什么事了。”
“然后此事便过去了,你带他回去,等哪天再想不通,继续为祸家国?”杨姝一面反问,一面就要去拿挂在帐内的突厥弯刀。染干看见妻子举动,急忙走下案去按着弯刀,不让她拿下。
“我吓吓他!”杨姝扭他不过,微微动唇,言语无声。
“那也不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染干笑着摇头,汉语十级。
杨姝无奈,走至跪着的杨逸跟前,扬手骂着:“你要是果真认为是我害死你母亲,直接拿剑砍了我,虽说蠢些,也不过是自己家里的事情。那西突厥可汗是什么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拿来哄你,说帮你报仇便信了?绕了这么个圈子倒是以为把自己摘开了,便不会用脑子想想,万一公主殿下真的出了事,逃不了的何止是我一个?”
杨姝能猜想到玷厥原本的计划是利用杨逸杀了自己,陷害给东突厥。看见琼花也到了使团之中,便临时改了计划,隋使在东突厥遇难,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就会毁于一旦,到时候他再借乱复起,当然最终,还是志在中原,到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皆可想而知。
“那就正好,大家一起死!”杨逸倔强地扬头,又被他姐响亮一个巴掌甩了回去,再不敢说话。
“你弟弟到底年岁小,受人挑拨哄骗也是有的。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儿。”
“父亲这么些年倒是真没变过。一如既往地护着他们。”杨姝反笑了一声,深叹一口气道,“为了家里,我受这个委屈。对外就说他早已知悉玷厥阴谋罢了,但我是不会让你把他带回去的。他再恨我,我也是他姐姐,就在草原上教养个十年八年的,再还父亲一个好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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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地府给的规划,顺利完成了这次和突厥的来往,也逃过一次死亡之坎,同时来的那个任务也要开始认真去做了:让伍云召一家三口平安团员地离开南阳城。
原本的剧情,罗艺父子奉命和副将麻叔谋去攻打南阳城。罗艺一路故意拖延时间,更派了人去给伍云召一家通风报信,但是伍云召太耿直,误以为是有人要故意陷害他离开南阳城,没信。直到麻叔谋实在受不了罗艺的拖延症,自己连夜赶路到南阳,带了些兵马围城,伍云召才相信自己父母家人真的已经被杨广所害。可多年对南阳的感情,再加上责任心使然,他放不下南阳满城的百姓,担心麻叔谋因他逃脱会有屠城之举,因此死守南阳,等了罗艺前来托他照料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