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跨过门槛,就见前头不远处枝叶繁茂的树下,站着一个身姿娉婷的女子,若非梳了妇人发髻,那身段窈窕倒也当得一个二八少女。
她走近,宋锦绣听见脚步声后这才慢慢转身:“七妹。”
她眉眼生得秀美,若单论其颜色许秋倒也与之相配,只是那品性……却是不敢恭维半分。不过如今瞧着她,宋以歌心中倒是升起几分别扭和愧疚来。
毕竟说起来,她所嫁非人,自己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二姐姐。”宋以歌过去,同她面对面的站着,少女眉眼温软恍若一池春水,那潋滟的水光就连她瞧着都有几分心旌摇荡。
宋锦绣不是宋横波那个傻子,宋以歌给了她三分颜色她便开染坊,她懂得收敛,也拿捏得了进退:“许久不见七妹,感觉七妹好像清减了许多。”
“府中诸事繁忙,无人帮衬,难免清减了些。”宋以歌似真似假的抱怨,“不过好在如今兄长终于成婚,府中的大小事务,也可让嫂子接过去。”
“如今嫂子便是咱们侯府的夫人了,自然是得接过这些府中这些庶务的,只是姐姐担心七妹,将所有的实权都交了好,会闲着不太习惯。”宋锦绣主动挨近宋以歌,挽住了她的臂弯,两人好像已经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忘得一干净,亲昵的如同宋以歌初初道来的时候,她们两姐妹还曾在月下谈心。
说来,她对宋锦绣并没多少姐妹感情,之所以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也不过是瞧着她姓宋罢了。
宋以歌低头瞧着两人挽着的手,笑着指了指一旁的石桌:“可要去那坐坐?”
宋锦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当即看也没看上一眼,便笑容满面的应了声。
等着两人过去坐下,绿珠将瓜果端上来后,宋锦绣这才发现了一个问题,她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屋子:“咱们何不进去?”
宋以歌道:“还不到时候,二姐姐该进去,我这个当妹妹的自然不会拦着的。”
这话说的宋锦绣心中是七上八下的,她不是傻子,能被宋以歌给糊弄住,这下不让她进,必定是有古怪的地方。
她心中一下子就戒备起来,与此同时目光一直也没从后面的屋子移开。
宋以歌低头剥着水果:“二姐似乎很好奇那里面有什么?或者坐着什么人?为什么我又不让二姐姐进去?”
她将问题一连串的说出来,也没惹得宋锦绣的脸色稍微好上一些。
她依旧警惕的睁着眼,手中的绣帕被她缠在手指上绞了又绞,她就知道宋以歌突然派人请她过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二姐这般好奇,不妨猜猜?”宋以歌见着宋锦绣不说话,干脆也将手中的水果摞下,从绿珠的手中接过了汗巾净手后,这才慢条斯理的问道。
宋锦绣眉头微皱:“七妹知交这般多,二姐如何能知道。”
“这人若非是二姐姐认识,我也不会让二姐来猜呀。”宋以歌提醒道。
这般话,不但没有让宋锦绣的那颗悬着的心落地,反而被提得高高的,只差没有直接从嗓子眼中蹦跶出来。
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绣帕,感觉自己的蹙起的眉间都可以夹死一只小虫之类的,反正不管如何,她如今心中十分没底。
宋以歌叫她过来,也并非是为了为难她,见着她这般忧心忡忡的,便道:“是许秋。”
话音刚落,宋锦绣陡然起身,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宋以歌,似乎有些不相信她的话,她想要快步上前去一探究竟,就被身后的宋以歌给拉住了手:“二姐。”
宋锦绣已经没了刚才的好脸色,先前伪装出来的姐妹和睦也在瞬间被她撕破,她整个人气势一下就变得十分压抑且有几分癫狂,更不用说语气到底如何:“七妹,你想做什么?”
宋以歌稍用了些巧力,便将宋锦绣拉了回来,她伸手按在宋锦绣的肩膀上,迫使她坐下:“也没什么,就是想同二姐姐说说二姐夫的事。”
“这有什么好说的?”宋锦绣还是那般尖锐的样子,似乎只要宋以歌再说上一句,她就能立马跳起来,狠狠地咬住她的咽喉,让她在顷刻间毙命。
宋锦绣的眼神,太过凶狠了些。
宋以歌虽然瞧见,却并不太在意:“二姐,似乎骗了我。”
“我骗你什么了?”宋锦绣依旧是那般尖锐得不行的模样。
宋以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让她冷静下来:“我来不是为了和二姐姐吵架的,只是想同二姐姐说,不管你同我那位名义上的二姐夫如何,如今是爹爹的办白事的日子,许秋生为我侯府的女婿,焉有不出面的道理。”
“所以?”
“所以,我就让表哥帮我去找了找,我这位二姐夫是在哪温习书卷,就连自己岳父的白事都不能参加了,你猜最后表哥是在哪将人找着的?”宋以歌微微一笑,语气平静。
可听见宋锦绣的耳中,却不亚于嘲讽。
很快她的一双美眸中就蓄满了泪,不用宋以歌说,她都能知道傅宴山到底是在哪将人给找着的。
除了那倚红偎翠的勾栏院,还有什么地方能引的他流连忘返,乐不思蜀的。
只是她一直小心翼翼掩藏的事,终究还是被人知道了,一时之间宋锦绣只觉得自己在宋以歌面前十分狼狈。
她们之间虽然说不上相争多年,却也是有一段时日了。见着她这般模样,宋以歌倒是也能将她的心思给揣测一个八九不离十的。
惹她哭,并非她这次的本意。
宋以歌从绿珠手中接过绣帕,递了过去,语气无奈:“二姐姐,你别哭了成不?”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宋锦绣那眼泪水更像是断线了的珠子似的,拼命地往下掉,纵然脸颊上尚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却在此刻显得有几分楚楚动人。
宋以歌没法,也只能听着宋锦绣在她面前哭着,好不容易等着她哭完,宋以歌才有气无力的扶着她的肩说道:“二姐,我来不是为了嘲讽你什么,而是想要同你说——”
宋锦绣没搭理她,继续低着头摸着眼角的泪水。
“你是我宋家的姑娘,纵然如今爹爹已经去了,可侯府却还在,你不必在许秋面前低声下气,伏低做小的,若是你觉得你和他真的过不下去,你们和离便是,我们宋家养一个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语毕,宋锦绣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的仰面,看着站在她身旁的宋以歌,触及到她眼中的一派温软时,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
“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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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尘埃落定
见到宋横波的时候,差不多都到了宋顾生安葬的时候,她扶着宋老夫人款款而来,一身白衣被她穿的摇曳生姿的。
不知引得多少少年郎红了脸。
因着许秋之事,如今宋锦绣对宋以歌有了几分好感和依赖,至于从前的那些是是非非,两人都十分明智的没有在提起半分,或者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这些日子是有说有笑的。至于许秋,在傅宴山的偶尔的武力压迫下,显得十分乖巧,日日跟在宋锦绣身后进出,显得妥帖温和。
今日,便是宋顾生安葬的日子。
宋老夫人见不得宋顾生的未寒的尸骨,本来清早时撑着身子过来打算同自己的儿子见上最后一面,谁知刚到灵堂,就哭得昏厥过去,为了宋老夫人安好,送葬的时候,她便派人知会了宋老夫人一声,就连宋横波也光明正大的借着宋老夫人生病的这个由头,赖在了荣福堂中。
宋以墨自然是知道的,对于这个四妹他的的确确也没多大的心思,听后也只是耸耸肩,表明自个知道,也未曾强求。
于是几人便扶棺离开了侯府。
他们出府的时候,白绸便在他们身后被秋风吹得微微晃动,像是在应和着什么一般。
差不多一年间,陛下已经接连损了两名大将,是以对淮阳候的这位弟子也是更加看重,虽不曾加官进爵封侯,但陛下却很是大手笔的给他在金陵中划了一处宅子,又将军权分给了一些。
傅宴山带走的,也大多都是老淮阳候的旧部。
宋锦绣已经同许秋回了府,至于宋横波则借着给宋老夫人侍疾的名头,又重新回到了侯府中,将她四姑娘的位置坐的是稳如泰山。
期间,宋以墨本想尽快将她给打发出去,给她一笔嫁妆,让她嫁人算了,可宋横波死活不肯,甚至是还将在重病的宋老夫人闹出了面,将宋以墨给她安排的婚事一一拦下,其目的真是再准确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