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天数不可乱？”
墨沉突兀的开口，便是逆天之言，叫七七与云安皆是一惊。
“阿弥陀佛，施主不可妄言。”
“你说天数，那我问你，何为天数，何为因果？若天数既定不能改变，那要因果何用？照着天数一过千万年，岂不轻松？那你也无需修佛，他也无需求道，世人无心无脑，勿思勿想，总归天命有所归，事皆有所向。”
难得墨沉与人这般争论，不过也是为了七七，傻狐狸走进了胡同里，他得把她拽回来。
墨沉说话时，不动声色地放出了一些威压，只针对云安一人，七七丝毫未觉。
云安莫名觉得不安，却找不到缘由，气场无端弱下了许多，“因果本就是天数的一部分，天数内，因果自循，天数外，便是逆天而行。”
墨沉嘴角浅浅一勾，冷意乍现，“内外？何人来评？”
“佛曰，不可说。”关于那一位，是所有修行之人的不可说。
“你可是要说混沌海那位天鸿神尊？”云安不说，墨沉自己说，说得轻飘飘，仿佛众多修行者口中重有千万钧的名字，于他不过浮尘。
天鸿二字一出，云安瞬间变了脸色，“你是何人！竟敢直呼神尊尊号？”
墨沉依旧云淡风轻，甚至还悠悠喝了一口茶，“我是何人不重要，你先解释解释，这是何物？”
云安顺着墨沉的手指看去，大惊，脸色不停变幻，最终放弃挣扎，凶相尽显，杀气必现。
“找死！”云安猛的一拍桌，就向墨沉袭来，满身佛光中竟透出血红，无端妖冶。
七七被墨沉向后一拉，反应过来时墨沉已经将云安拉进了结界，周遭人神色如常，没人发现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想起，这里曾经坐的是三个人，只有地上有一串白得森然的佛珠昭示着真实。
七七不担心墨沉吃亏，她还没见过比墨沉厉害的人。云安突然变脸在她意料之外，可看到那串佛珠，她便懂了，毛骨悚然，继而羞愤难忍。
原来那云安竟是个妖僧，而自己竟险些被他迷惑，起了离开墨沉的念头！
地上的佛珠不肖数，一百零八颗，白森森的，透着诡异的红，那是一百零八个冤魂的怨念，个个都是未开智的孩童！
是的，那佛珠竟全是婴儿骨练就！
七七隐约记得黄叔说过，百年前大雷寺有僧坠了魔，将练魂之法融于佛术，短短半年竟有百余婴孩惨遭毒手，被发现后，杀了大雷寺主持逃出，为祸人间。
黄叔还嘱咐过，千万别遇见他，那僧人虽是魔，却嫉“恶”如仇，容妖魔不得，出了大雷寺后，遇妖杀妖，逢魔杀魔，是三界共同的敌人，却因其狡诈，法力高强，至今没有被抓获，未想，他们竟如此“好运”，就这么遇上了。
七七捡起佛珠，佛珠在她手中颤鸣，是那一百零八个孩子在呐喊哭诉。
七七轻轻的抚摸着，唱起了安魂曲，慢慢的，佛珠安静了下来，红光还在，却不那么刺眼。
就这么一会功夫，墨沉已经回来了，毫发无损。
墨沉的脸色不太好看，看着七七收起佛珠也不发一言。
七七自觉有愧，心虚地上前拉拉墨沉的衣袖，“阿墨，我们走吧。”
墨沉十分动声色地意图抽出衣袖没成功，瞥一眼讨好谄媚的狐狸，那就先回去吧，回去再收拾她。
至于云安，自会有大雷寺的僧人发现重伤的他，将他带回来，向城中百姓解释清楚，一切不是鬼怪，是妖僧作怪。
第77章 送苏红，哄七七
一路上七七都十分乖巧，一回到戏园更是主动变回了狐狸，任由墨沉顺毛，叫墨沉有气都没处撒，不知不觉，那气也就散了。
不过两日，就有大雷寺僧人带回来云安的尸骨，真相大白，城中一时沸沸扬扬。
有墨沉在，没人发现苏红的存在，戏园自然不用烧了，出走的弟子又陆续回来多半，容若千恩万谢。
接下来，就是苏红了。
云安出现在这里，还如此针对戏园针对苏红，显然并非偶然。
事实上，从一靠近这城墨沉便发现了，戏园有东西，还是他很熟悉的东西。
面对救了戏园的七七墨沉，苏红很是感激，很是和善，几乎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可是，若不是苏红演技太好，便是她真的一无所知，与她聊了许久，竟都没能问出他们需要的东西来，倒是无意间问出了一个苏红隐藏多年的秘密，关于她的性别。
没错，千姿百态的苏红竟是个男人！
这是秘密吗？其实不然，苏红并不在意世人知道他是男子，他在意的，永远只有他的戏。
他要唱好旦角，要扮做贵妃扮做三娘扮做一个个性情各异的女子，他首先便要知道如何做一名真正的女子，不仅是外表，他甚至会随着戏中人物变化性情，或娇媚，或坚毅，或温柔，或暴躁……他是一名真正的戏痴！
初时，还有人记得，那扮相美艳的贵妃其实是个男子，时日一久，不说他人，便是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本是男子，只要于他的戏无碍的，他什么都不理，听着那些说他勾人的荤话脏污，也只觉无语。
送走了苏红，七七感慨万千，常人说苏红爱戏爱到疯魔，可她觉得，那样的他实在美极了。
苏红走后不久，七七歇下了，墨沉独自走到戏园中间，轻念法咒，不一会，就有一朵干枯的花凭空显现，看见那花，墨沉便是一瞬控制不住的心痛——那花竟与七七额间的很是相像。
收下那花，墨沉又在月下站了许久才收拾好心情，云雾被拨开，戏园里没有半点痕迹。
这几日，七七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她总是梦见墨沉周身佛光弃她而去，或是墨沉带着她堕身成魔……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七七知道根源在哪，她只是在逃避。
云安虽是妖僧，可他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素素与何生的爱情固然凄美，怀安的死，渡生的劫，乃至于皇权更迭牵连天下苍生……而引起这一切的素素，仅仅是一只稍有修为的蛇妖，何生，仅仅是一个稍有学问的凡人罢了。
那墨沉呢？她自己呢？
墨沉如此不凡，而她显然也不太像平常狐狸，他们的爱情，又会是怎样的翻天覆地？
这一次，也不知是七七隐藏得太好还是墨沉难得迟钝，竟然过了五天墨沉才发现七七的不对。
不过以墨沉的敏锐，不发现则罢，一旦发现七七有心事，不消半天，他便能将七七的心事看得□□不离十。
他原以为收拾了云安，送走了苏红，那事就了了，可此番看见七七眼底的犹豫，显然他以为的仅仅是他以为，难得的，墨沉有些生气。
“你还在想他的话？”
墨沉突兀的开口，叫七七一惊，没反应过来，“什么？谁？”
墨沉直视着七七的眼睛，“云安。”
“我……”看着墨沉凶狠的眼神，七七将到嘴边的谎言咽了回去，偏头，躲开墨沉的注视。
七七闪躲的眼神刺痛了墨沉的心，那是前所未有地痛，仿佛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这么多年，墨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失去了理智。
“你想离开我？”
“没有！”
七七回答果断，态度坚决，可惜，墨沉不信。
墨沉抓起七七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口，迫着七七与他对视，随着墨沉狠下的表情，天色开始阴沉。
七七想撒撒娇叫墨沉轻一些，告诉他捏疼了自己，但看着墨沉眼底隐隐透出的红，她竟一时说不出口。
怕吗？有一点。
不是怕墨沉，而是害怕看到墨沉的伤心。
这才是真正的墨沉吗？
七七心头一阵阵发疼。
墨沉显然误解了七七心疼到皱起的眉头，还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叫她痛了，不动声色地松了劲儿。
七七更心疼了，什么身份什么因果通通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只想好好抱抱她的墨沉，亲一亲他的嘴角，叫他不要伤心。
七七如是想，也如是做了，本该狡猾的狐狸动作轻柔又笨拙，完了还要说一句:“我不离开你。”
墨沉本在气头上，一时阴雨又转晴，眼神恢复清澈，那些阴郁愤怒跑得悄无声息。
一面揉着七七的脑袋，问她究竟在想什么担心什么。
一面，对于敢动到他头上的人，心头算盘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