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广微垂眼帘,对手中的茶汤徐徐吹气,白烟在半空中四散。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冯广轻抬眼皮,凝视眼前的宦官。
“小人是新来的。”
冯广浅笑不语,赵呈冷然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厂公从不喝沈连以外的人送来的茶吗?”
宦官闻言一惊,眼角不住抽动,仅在一息之后,他自知身份暴露,便露出杀手的凶相,猛的朝冯广出拳,冯广侧身闪过,顺势将手中茶汤抛出,杀手虽躲过茶碗,却被洒了一脸的热汤。
索性这汤不算烫,杀手只是在开场前洗了把脸。
气急败坏的杀手,抹去脸上的汤水,再次朝冯广出击。
冯广抬腿一踢,挡开杀手的进攻,随即赵呈从后跳出与杀手斗在一处。
冯广只默默站在堂前观察,观察此人的出手路数。
几十个回合之后,赵呈渐渐显露败势,气喘如牛,杀手却好像完全没有消耗体力。
杀手脸上一抹冷笑,接着一记狠拳击出,直冲赵呈的要害。
眼看此拳即将砸到赵呈胸口,杀手面门一阵劲风袭来,杀手感觉到危险,当下收拳,跳出两步开外。
此时,冯广已然挡在赵呈身前,轻扯唇角,“你先退下。”
“是。”赵呈当即退开。
刚要杀掉一人,竟没得手,杀手气得眼角抽搐,换了个招式再次朝冯广攻击,冯广迎面而上。
二人双腕相抵之时,冯广冷然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想活命,就将你的同伙招出来!”
杀手呲牙咧嘴的瞪着冯广,“除非你抓到我!”
杀手撤手,再与冯广过了几招。
高手过招,只几招足矣知道对方实力。杀手很快就摸清了,自己不是冯广的对手。
杀手咬咬牙,虚晃一招,便作势要跑,冯广随后击出一掌。就在这掌将要打在杀手后背之时,杀手猛然回头,手中银光闪过,竟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把匕首,朝冯广的心窝直刺而来。
杀手的攻势凶猛,完全不避冯广的攻击,显然已经报了必死之心,要与冯广同归于尽。
冯广只在瞬间就知道了杀手的意图,不仅不避开,反面迎面而上,更加重了自己掌力。
“噗~”杀手受掌当即吐血,可他手上的匕首,却在冯广的心口前,不知被什么硬物阻隔。
杀手嘴角淌血,惊愕的目光停在冯广坚硬的胸口上。
冯广拉开衣襟,露出里面的金丝铠甲。
“你……!”杀手愤恨的挤出半个字后,吐血而死。
赵呈走上前,俯视脚下的杀手,目光冷漠道:“看来孟长生送进宫的这些人,都是经过训练的死士。”
“所以就算是抓住活口,也未必能问出什么。”冯广眯了眯眼睛道:“唯有暗中监视,看他们私下和什么人来往。”
“属下这就去把猫儿房那名杀手调入东厂。”
第9章 东厂
“什么?!要我去东厂?”
当从猫老爷口中得到这个噩耗的时候,颜宁感觉自己灵魂已经出窍。
颜宁一把扯住猫老爷的袖子,拼命摇头,“不,我不想去东厂。”
猫老爷叹声道:“你以为我们想让你走吗?你走了,这猫儿房里的活儿不又落到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身上?可是没法子呀,冯广是什么人?他定了的人,能不去吗?”
颜宁愣了愣,“这么说,是冯广点名让我去东厂?”
“那倒没有,听说冯广在新入宫的几个宫人当中挑了两个去的。”
“哈~?挑了两个就有我?怎么中彩票的时候没这么走运过。”颜宁铁青着一张脸,喃喃自语。
马永道:“其实呀,你也确实是走了大运。宫里有多少人想进东厂的,你能被挑上,将来说不定能升做大太监也不一定。”
“那只是万一,要是一个不留神,说不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呸呸呸!”猫老爷当即打断颜宁的话,往地上狠啐几口,“这小子,说的什么丧气话?去东厂对我们俩是坏事,可对你是好事。哎呀,其实咱家早就料到你会有离开猫儿房的这一天。就上次,你能从万春宫里死里逃生,咱家就料到,你是命大之人。不是有那么一句吗?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唉~
什么后福?……
想到这儿,颜宁忽然想到一件事,眼角泛起一丝希望,“二位爷爷,要是去了东厂,是不是有机会出皇城呀?”
马永迟疑的点点头,“嗯,反正是比呆在猫儿房的机会大。”
这样一说,颜宁默默吐出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东厂,还是值得冒险一去的。
* * *
东厂位于皇城东安门北侧,算是最靠近城门的一座衙门。
站在东厂门前,颜宁的心脏突突乱蹦。
这是传说中,最阴暗,最恐怖,最血腥暴力的地方,但为了能尽快离开这座大牢笼,颜宁只得铤而走险,况且她也别无选择。
没事的。就算进东厂,也不见得就会天天见到那个人。
嗯,我一个小人物,最多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给人洗袜子去了,谁会惦记着我呀。
最后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颜宁抬腿往里走。
刚抬腿,忽的肩头一沉,有人从背后拍她。
颜宁回头一看,竟是个十四五岁,青春洋溢的小公公。
“我叫袁喜,刚从别的宫里调来的。”袁喜喜笑颜开的道。
原来是个自来熟。
颜宁虚惊一场,干干的笑道:“呵,我叫……”
“你叫颜宁嘛,我知道的。你之前常去我们厨房拿吃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袁喜道。
颜宁挑起眉毛,“这么说,和我一样被调到东厂来的人,就是你?”
袁喜兴奋的点头,“是啊,没想到,我能这么走运,进宫没多久,就进了东厂。”
颜宁咧嘴,“你很想进东厂啊?”
“那当然了,咱们净了身的人,谁不想进东厂。不是东厂就是司礼监,才有机会出人头地,不用再看人脸色。”
颜宁点点头,拍了拍袁喜的后背,“有志气,有抱负。等你出人头地了,记得关照我。”
“那还用说?等你要有出息,也别忘了我啊。咱俩可是一起进来的兄弟,有福一起享,有钱一起花。”
年青真好,心态真好。
“走吧兄弟,再不进去报到,就要一起挨骂了。”
步入东厂,沈连亲自引二人往内衙走。在经过内堂时,袁喜忍不住问,“呃,公公,我们不用去拜见厂公吗?”
“你以为你是谁呀?还想让厂公专呈见你?”沈连淡然道。
颜宁和袁喜相视一眼,暗暗瘪瘪嘴。
内堂后有一所小院,是配房所在。袁喜环视周围,“公公,还没问您怎么称呼呢。”
“咱家大名叫沈连,是伺候厂公起居的人。”
“原来是沈公公,早就听说您是厂公身边最信任的人了,以后还得仰仗公公多多关照。”袁喜一脸讨好的笑容。
沈连淡笑道:“关照谈不上,不过,你们日后归咱家管,负责在厂公身边值夜。”
“值夜?”颜宁意外的兀自嘟囔,“值什么夜啊?”
颜宁的声音不大,但足矣让人听见,沈连道:“咱们东厂和你那猫儿房可不一样,咱们的主子,可是手掌大权,提督东厂的厂公冯公公。这一日辛劳,到了夜里常常睡不安稳。咱们呢就得长长眼,天凉了加被,天热了扇风,若是厂公要起夜,咱们还得递递夜壶。”
大晚上的穷折腾什么?
颜宁心里嘀咕。
“哦对了,咱家要先提醒你们俩。值夜归值夜,若是厂公夜里渴了饿了,你们要来知会咱家,千万别自己给厂公递茶送饭。”
“为什么?”袁喜道。
“因为厂公除了咱家递的茶饭,其他人的都不吃。”
还挺多疑。
“沈公公,那我们晚上值夜,白天就能睡觉吧?”颜宁问道。
沈连瞪了她一眼,“想的美,你们俩,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或是一人一夜,这个你们自己商量 。不过,不管怎么样轮,第二天五更天照样得让咱家看着你们整整齐齐地站在院子里。若遇厂公有事外出,起得更早。”
“啊?那要是犯困怎么办?”颜宁焦虑道。
“犯困?”沈连不禁失笑,“呵,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咱家跟着厂公多年,三天三夜不阖眼的时候多了。早晚你会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