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饭时分,阮安澜还没回家。阮铭诚见状也开始慌了神,在门口张望了许久,直到外头星星点点的灯火,渐次熄灭,整个丹阳城归于寂静也没等回来阮安澜。
周问凝坐在桌旁抹着眼泪,“你说这孩子,原本是最听话乖巧的,自打这病好了之后,怎么……”
“哼,我看都叫那个姓萧的臭小子给带坏了。等明儿一早我就去找那个臭小子要人,要不是他仗着咱们澜儿对他的情谊,那日吃饭的时候怎么敢那么对我这个老丈人的?我看你也别担心,兴许澜儿是去黑风凹找那小子也未可知呢?”阮铭诚一提到萧元正,就跟点着的炮仗似的,瞬间就炸了。
末了又扶着周问凝进屋休息,安慰道:“那小子虽不是个东西,但只要澜儿在他那,人便是安全的。”
……
营帐内,萧元正躺在塌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半块蜜饯,双手枕在脑后,脸上挂着一脸痴笑。
聂成和看着自家将军这副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军,今儿早上出操的时候,您可是走神了啊,那套罗汉拳,你自小便练习的,竟也能打错了三处。”
“我故意的,不成吗?”萧元正哼哼唧唧的抵赖着,跟着又问出一个差点让聂成和咬到舌头的问题。他问:“你说到了我这个年纪,是不是该是时候替你们找个将军夫人了?”
聂成和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恨不得立刻飞鸽传书给京城里的老将军和老夫人,也好让他们也跟着乐一乐,他家少将军总算是开窍了。虽说比一般人晚了那么几年,但总比不开窍的要好。
“将军,您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属下即刻着人去提亲?”
面对忽然凑过来的一张大脸,萧元正嫌恶似的一掌按在聂成和的脸上,将他推开了些,“我就是那么一说。”
聂成和眼珠子一转,他是萧元正的副将,多半的时间他都跟在萧元正的身边,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呢?
阮家那个丫头!
聂成和登时就想到了,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跟萧元正有过亲密接触的也就只有阮家那个病丫头,叫阮安澜的。于是又贼兮兮的凑上前问道:“将军,是不是那个天仙似的,见到你便会哭的阮安澜啊?”
跟着又想到什么似的,笑的贱兮兮的道:“前几日你冒雨去了丹阳城,又一夜未归,是不是去会阮家那姑娘了?”
萧元正心事被叫破,抬脚便踢向聂成和,谁知他反应倒还灵敏,单手撑地,整个人便往后退开了去。萧元正一个鲤鱼打挺,正想乘胜追击,谁知一个马脸士兵一脸得意的冲了进来,大声道:“启禀将军,您老丈人又来了!”
萧元正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便是阮铭诚那张严肃的国字脸。莫名心里就多了几分紧张,佯装着镇定问道:“可有留意来人是何神情了?”
马脸男子脱口而出道:“跟上次一样气冲冲的,不过依着属下的经验来看,这次貌似比上次多了那么一丢丢的焦急和担忧……”
话还没说完,萧元正一阵风似的就迎了出去。险些跟要往里闯的阮铭诚撞了个满怀。好在萧元正及时止住了身形,拱手道:“伯父。”
阮铭诚冷哼了一声,“把女儿叫出来吧。”说着就自顾自的掀开帘子进了帐篷内。
萧元正屏退左右,狐疑的回道:“自打上次在您家吃过饭,已有两三日未曾见到阮姑娘了。”
二三日?
若不是存了私心,谁会记的这么精细。还敢推脱不娶他家澜儿,当真是存了心要玩弄他女儿的感情咯!
阮铭诚自是不信他的鬼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
萧元正被盯的有些发毛,再次开口道:“阮姑娘真的没来过,不信你可以问问黑风凹里所有的将士。”
阮铭诚见他说的坚定,一时间就慌了神,只觉得浑身都软了,若不在萧元正这儿,那他的澜儿去了哪儿呢?会不会?
待缓过神之后,便沉着脸往外跑去。
萧元正见事情不大对,忙对着外头的守卫喝道:“来人啊,将人给我拿下。”
阮铭诚被押进来的时候,挣扎着道:“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女儿……”
萧元正稍稍平复了下心绪,沉声问道:“伯父,若是想找到阮姑娘的话,最好还是细细的将这几日发生的事都跟我说一遍,不是我托大,若连我这个骁勇大将军都找不到人,只怕整个边地也没人能找到了吧?”
阮铭诚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便将先前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都说了一遍。
萧元正眉头紧锁,若按照阮铭诚所言,阮安澜便是凭空消失的。但他可不信这些鬼神的无稽之谈,只对着帐外喊道:“聂副将,即刻带上两队人马去丹阳城,挨家挨户的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吩咐县令贾大舫,即日起关闭城门,只准进不准出。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就这么不见了?”
阮铭诚见萧元正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心里稍稍的安定了些。
第十三章 、杀
晌午时分,日光微暖,贾大舫斜倚在软塌之上,闭目养神,边上跪着个年纪约莫十五六的小丫鬟,正在给他捶腿,因着春困的缘故,小丫鬟的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连带着手上的力道也忽轻忽重。
“去你的!”贾大舫一脚将丫鬟给踹翻在地,嘴里骂道:“没用的东西,连捶个腿都捶不好。”
丫鬟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早就等在一旁的柳正杰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摆手示意那丫鬟先退出去,然后很自然的半跪在地上替贾大舫捶着腿:“姐夫,没必要跟这些个下贱胚子置气,若是嫌她们不中用打发出去,再买几个得力的进来就是。没的气坏了自己个的身子,那就不值当了。”
“交给你的事办的如何了?”捶腿的力道正好,贾大舫舒服了嗯了一声。
“姐夫,我办事您就放心吧。况且这么些年,您交代我的那一件事我没办好?”柳正杰说的信心满满,跟着又继续道:“我亲眼瞧见姓韩的那个娘们在阮铭诚家闹开了。”
贾大舫听了这话,心里才舒坦了些。如今他这大腿根子还疼的厉害呢,要是不让阮家那一家人受点罪,他着实是咽不下这口气。
“回头你再去集市上闹一番,就说我这县令爷最近心情不好,至于什么人惹的我,你不说他们自然也知道,到时候……”
“高,实在是高啊,姐夫这招借刀杀人当真是无比高明啊,就算事后那个姓萧的找了过来,那也是法不责众,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整个丹阳城的百姓都给杀咯。”柳正杰拍着马屁。
贾大舫打了哈欠,半眯着眼睛道:“你先出去吧,我再睡会。”
屋子里燃着助眠的香料,几缕淡淡的烟气袅袅升起,屋子里的窗户半开着,微风一过,便卷着满园子的花香进了屋,几只胆大的五彩小雀飞到窗台上,略作停留片在一声巨响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才将睡熟的贾大舫“腾”的一下便坐了起来,迷瞪着眼睛骂道:“作死的狗东西,手脚也不知道轻些……”
知道短粗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凉意,贾大舫来清醒了过来,垂眸看着架在脖子上透着寒光的长剑,又抬头看了看站在眼前的人。
因着是逆着光的缘故,只晓得来人身材颀长健硕,眯着眼瞅了一会儿才拱手道:“不知萧将军大驾光临,实在是罪过啊。”说完还干笑了两声。
屋子的木门先前是被萧元正踹开的,因为力道太大的缘故,其中一扇直接给踹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掀起一层灰尘。另外半扇门半挂在门框上,来回的晃悠着随着贾大舫的干笑声,应声而倒,闷沉沉的声响直落进了贾大舫的心里。
萧元正薄唇微抿,眸子里透出的光像是孤狼一般,死死的盯着贾大舫。
贾大舫不明所以,拼命的想往后缩,生怕萧元正一个激动他就人头不保,奈何他原就肥硕,整颗脑袋就跟直接长在肩上似的,无论怎么动,也没能摆脱,只狐疑的再次问道:“萧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呀?咱们有话好好说。”
“交人或是死?”萧元正眸中寒光四射,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贾大舫听的云里雾里,但又迫于萧元正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苦着脸道:“萧将军,我贾大舫不知是何处得罪了您?但是您这一闯进来就让我交人?我实在是不明白,就算您今儿要定我的罪,好歹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