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41)

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她的泪水了?秦亦峥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钻石心肠,可是此刻她却在他的眼前哭泣,秦亦峥又想起了临走前的阮沅,满脸泪水的阮沅……秦亦峥觉得自己被突如其来的绝望击倒了,那么多的绝望像海水一样将他淹没,他只能上前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妈,你这是何苦。放过别人也就是放过自己。你该知道的,父亲他其实心里面一直都有你。”

顾倾城背过身去,从梳妆台上拿了化妆棉一面拭泪一面说道:“你不懂女人的心思,有些女人不是男人拿出心中的几分之几便可以打发的,她们要的是‘所有’和‘唯一’。”

秦亦峥闭了闭眼睛,轻叹一声之后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放到梳妆台上:“这里面是涂伤口的药膏,祛疤的,你帮我带给阮沅,不要告诉她是我给的。”说完他撑着窗台,一个鹞子翻身便跃了下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翌日,顾倾城抱着一束花去了阮家,家里的司机则提着阮沅的行李箱跟在她身后。

“顾姨。”阮咸笑容可掬地亲自出来迎接顾倾城,可视线却在接触到阮沅的行李箱时意外地滞住了:“这个行李箱——”

顾倾城优雅地用手抿了抿自己的鬓发,很随意地说道:“我儿子托我物归原主。”

阮咸这才勾唇一笑:“真是给顾姨添麻烦了,小侄给您陪个不是。”说完竟当真朝顾倾城认认真真地作了个揖。

顾倾城轻笑一声,将头饰上垂下的黑色面纱朝上折起,露出颠倒众生的一张脸来,她意味深长地看阮咸一眼:“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还是省得的。”

阮咸微微颔首,让管家招待顾倾城的司机,自己则领着顾倾城去了阮沅的卧室。

阮沅正坐在床上看书,看见来客是顾倾城,她有些尴尬地喊了一声“顾姨”。尴尬倒不是因为顾倾城可能成为她的“继母”,或许是遗传了南芷清的洒脱,阮沅和顾倾城并不像寻常人家的继母与继女那般水火不容,相反的,她们往日相处得倒是相当融洽。然而如今知晓了顾倾城是秦亦峥的母亲,阮沅反倒不自在起来。

顾倾城款款走到阮沅的床畔,将大束的鲜花放在床头柜上,这才在床沿的一张安乐椅上坐下。

“我听你爸爸说你在外面采访,受了点伤,所以过来看看你。怎么样,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阮沅却有些不敢看顾倾城,她怕在面前的这张脸上看见另外一个人的眉眼,只能低低地回答道:“好多了,多谢顾姨挂念。”

顾倾城忽然扭头看向倚在门框上的阮咸,朝阮沅一笑:“你哥哥可真疼你,连我们女人之间说点体己话,他怕是都不放心,非得把你一直放在他眼皮子下面才安心。”

阮咸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顾姨别打趣我,我这也是父命难为。既然顾姨来了,我也乐得偷下懒。不过医生吩咐了,阮沅要静养,顾姨不妨有空时多来两趟,陪她说说话。”说完略带警示地看顾倾城一眼,便转身出了卧室,还顺手掩上了门。

阮咸离开后,卧室内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下去。阮沅想开口,又觉得一肚子的问题,乱糟糟地搅在一起,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垂头不语。

顾倾城却从安乐椅上起了身,坐在阮沅的床沿,伸手握住阮沅的手,“你受委屈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叫阮沅一下子红了眼眶。她抬起头看向顾倾城,过去不曾觉得相像,如今知道他们是母子,才惊觉秦亦峥秀雅绝伦的五官轮廓显然泰半来自于眼前的顾倾城,尤其是一双眼睛,点漆一般的眼眸简直是一模一样,看得阮沅愈发觉得心酸。

顾倾城安抚似地在阮沅的手背上拍了拍,“你爱上顾子夜了对吗?”

“您也知道他这个化名?”阮沅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顾倾城笑起来:“化名?哦,不是,秦亦峥和顾子夜这两个名字都是我取的。你知道的,他爸爸姓秦,后来他爸爸娶了别的女人,我就给他改了名字。”

原来在称呼上他并没有一直骗她,阮沅心头隐隐生出一丝欢喜来,不过她有些不敢相信顾倾城居然曾经被男人甩过,这世界上还有男人能拒绝地了顾倾城?

仿佛看穿了阮沅的心思,顾倾城微微牵起嘴角:“对有些男人来说,承诺、责任这些词都是凌驾于爱情之上的,和他们的忠义相比,爱情是可以随时被放弃和牺牲的。男人不像女人,我们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才不会管他身上是不是背负着什么人命,双手是不是沾满了鲜血,我们只要认定了这个人,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是男人做不到。他们考虑得更多。”

顿了一下,顾倾城继续说道:“阮沅,你或许不相信,我年轻的时候和你很像,甚至我也有一个非常宠我的哥哥。你和顾子夜的事我不会干涉,但是说实话,我不太赞成你们在一起。”

阮沅脸色有些发白。

“我刚才就说过了,你和我年轻时很像,都被父兄宠坏了,脾性大,占有欲强,对感情是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人。他和谢静蕙的事具体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是谢静蕙在英国做交换生时主动追求的他。他的事我一向不大管,他爸爸当时不同意他们结婚,觉得家庭背景相差太大。后来谢静蕙怀孕,他爸爸终于松口同意,可没过几个月,谢静蕙怀着他的孩子死了。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你就要允许你们之间始终存在着这么一个第三者、第四者。你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了吗?”

阮沅咬着下唇不答话。

顾倾城从床沿站起来,她修长的手指将折上去的面纱仔细放下,这才居高临下地看一眼阮沅:“这世界上有顾倾城一个就够了。我不希望你也走我的老路。”说完她又从手拿包里拿出一个铁盒子,递给阮沅:“这个盒子里是祛疤的药膏,效果还不错,你留着吧。”说完便翩跹离开。

阮沅握着铁盒子发了好久的呆,连阮咸什么时候进来了都不知道。

“软软,我刚接到电话,你的行李箱被人从泰国托运到了巴黎,我已经让穆去取了。”

“行李箱?”

阮咸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是你落在秦亦峥那儿的。”

阮沅肩膀立刻僵住了,凭他的神通,自然能查到自己的地址,可是他却不会愿意亲自送还,因为他根本不想见她。

“少爷,行李我拿过来了。”面无表情的穆“恰巧”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阮咸上前接过行李箱,放到阮沅床边:“要不要打开看一下有无遗落?”

阮沅点头。

阮咸当着她的面打开了行李箱。阮沅忽然伸手指一指行李箱里的单反相机:“把相机拿给我。”

阮咸不动声色地将相机递到她手里。

阮沅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相机,查看这一路所拍的照片,可是没看几张,阮沅抓住相机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那些她偷拍的秦亦峥的照片,通通都不见了。

一定是他都给删了,他连自己的照片都不愿意留半张给她做念想。他做的一点都没错,那是他的肖像权,她不该侵犯。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阮咸坐在床沿,将阮沅揽进怀里,关切地问道。

阮沅惨淡地一笑,放下手里的相机:“没什么。哥哥,我想清楚了,我不会再喜欢秦亦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看了昨晚有些妹子的评论,我震精了,居然有妹子还没看出来阮咸爱的是阮沅吗?

虽说前文我没有清清楚楚地写出“阮咸爱妹妹啊只爱妹妹啊”,可是我已写过这么一段——

他们两个人其实长得一点都不像。除了发色,肤色、眸色都不相同。站在一起,陌生人绝不会将他们认作兄妹。但是他们又来源于相同的父系血脉,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像他,她就像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壁灯将阮咸的影子拖的很长。窗外是花园,道格拉斯冷杉和槭树在夜风里晃动着它们的叶子,英国月季遥遥地送来一些淡香。周围只有阮沅悠长的呼吸声。这样的夜晚,一些刻意隐藏的东西叫嚣着从血液里冒出头来,难以遁形。

床上的阮沅忽然翻了个身,毯子被她这么一翻一卷,又滑下去大半,甚至连身上穿的绵软T恤也随着她翻身的动作被撩上去,露出一小截蜜色的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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