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间真的残忍。
和好、如初……似乎哪一样都回不去,这是一道巨大的裂缝,在彼此心里都扎了根,无论怎样修补,都回不到从前。
回到家,姜易行将行李拎上楼,时薇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一个小时之后,姜易行敲她的门,时薇开门,没有出去,只露出一个头,问:“什么事?”
姜易行:“中午吃什么?”
吃什么?她不知道,平时都是在公司,午饭都是助理订的,她不挑食,大家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
“随便吧,冰箱里应该有一些蔬菜,是秦嫂早上买好的。”
秦嫂一般每两天就会买点蔬菜放进冰箱,但她不会做饭,晚上回来也一般不吃晚饭,所以冰箱里一直都有新鲜的食材。
姜易行撸起衬衫袖子,“那我炒几个菜吧,会淘米吗?”
时薇点点头,说:“会。”
“好,那你来淘米,我洗菜炒菜。”
分工明确,两人一起下了楼,进了厨房间。时薇脱了身上的羽绒服,只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袖子也撸起来,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胳膊,在厨房里忙前忙后,量米淘米沥水,最后将锅放进电饭煲,插好电。
姜易行瞥见她淘个米也像是打仗一样,有些好笑,他回头朝着她道:“你先坐沙发上,等着吃吧。”
时薇愣愣看着姜易行身上穿着的围裙,有些发懵,问:“不需要我帮帮忙,洗个菜什么的吗?”
姜易行低头切着手里的黄瓜,淡淡说:“不用,水太冷。”
他说完,时薇才下意识攥了攥满是水的手心,最后哦了一声回到沙发上,擦干手又穿上羽绒服。
她坐在那里看手机,厨房里不时传来切菜的声音,还有油烟机的声音,轰隆隆地,让她玩手机也玩得心里不安定起来,微博上的热搜滑到底又滑到头,总也找不到有兴趣的话题来看。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姜易行喊了声:“吃饭吧。”
时薇抬头看了一眼,说:“哦,来了。”
她拉开餐桌坐下来,桌上炒了四个菜一个汤,她瞥眼去看姜易行,他正背对着她在盛饭。
他端了两碗饭过来,递给她一碗后坐下来,“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挑食。”时薇端起碗,看着桌上几盘卖相不错的菜。
黄瓜炒鸡蛋,尖椒炒肉,干煸四季豆,盐水虾,还有一个番茄牛腩汤。
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的菜,时薇吃了两碗饭,喝了一大碗的汤。
最后她先自告奋勇站起来说:“我洗碗。”
姜易行没反对。
于是就换成了时薇在厨房间忙活,姜易行吃饱喝足坐在沙发上,不过他没有看手机,只淡淡盯着厨房间里的人。
时薇洗好碗之后,刚转身就发现客厅里的人在盯着她看,她愣了下,随即走过来拿纸巾擦手,“下午有事吗?”
姜易行轻轻扬眉,说:“没有。”
“我要回趟公司,你的车借我开一下吧。”
姜易行皱了下眉头,他以为她下午要约他出去,原来是要借他的车开,不觉沮丧,只淡声道:“嗯。”
时薇拿着手钥匙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问他:“对了,你为什么会做饭?”
姜易行顿了下,她突然没头没尾问了这么一句,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还是如实说了,“从前一个人过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饿死,就自然而然学会了。”
时薇想了一下,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开了车出了院子,往公司方向开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问一句,只是刚刚姜易行在炒菜的时候,她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脑袋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刚刚才会问出来。
姜易行坐在沙发上,还在回想着刚刚时薇那句话的意图,他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午后的阳光很好,透过阳台上落地窗照进房间,整个房间是金色的,在冬日的冷冽下,生出一丝橘色的暖意。
姜易行躺在阳台上摇椅上,闭着眼养神,半晌睁眼看见手边有一本书倒扣在桌台上。他抬手拿起来,是英文版的《怦然心动》,上面有这样一句话: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第18章
黑夜里的星星最惹人遐想,有一种深处绝望的美。
北城私人医院ICU中,各种仪器亮灯在漆黑的房间一闪一闪,静谧的房间里充斥着生命的垂危。床边坐着一个女人,顺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照出她的侧脸,依稀能辨出女人年轻时的精致面容。
“傅新,你到底还要躺多久?”苏韵镁眉眼低垂,温凉的眸子里透出一丝绝望,“我快要等不下去了。”
“你一躺就是八年,带走了喻之,撇下我和东辰娘俩孤苦无依。从前我还指望着你能醒过来,守住这个家,如今,”她轻笑,“如今,姜家已经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东辰也是你从小疼到大的,爸就算再不喜欢他,也该看在我嫁到姜家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不至于对他赶尽杀绝。现如今,整个姜家都落在姜易行那个野种手上,我照顾你这么多年又算什么?你总说你爱我一辈子,可偏偏还是瞒着我在外面生下这个野种。傅新,不是我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我。我已经没了喻之,不能再没有东辰,他是我的命。”
苏韵镁抬手擦干了眼泪,替床上的姜傅新盖了盖被子,最后站起来看了他最后一眼,毅然决然出了房间。
车子停在姜家大院门口,管家开了门,迎到门口,“夫人回来了。”
苏韵镁从车里下来,下意识瞥眼看了看二楼书房,发现书房里还亮着灯,她试探问道:“爸还没睡吗?”
管家叹了口气,说:“估计是没有,每年这会都是这样。”
苏韵镁喉头紧了紧,想说什么却又终于什么都没有说。今天是喻之的忌日,也是八年前她丈夫和儿子出事的日子,这么多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从没有消减过。每逢过年过节,别人家都一家人和乐融融,只有这个家是支离破碎的,偌大的姜宅,已经消沉了很多年了。
苏韵镁偷偷擦了擦眼泪,轻声问:“东辰呢?回来了没有?”
管家支吾了下,开口:“三少今天没回来。”
苏韵镁走到门口身形怔住,几秒之后才又返过神来,淡淡道:“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走到客厅里,苏韵镁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半夜两点钟了。刚要回房间,忽然头顶上传来一道声音。
“韵镁。”
她一愣,抬头看见姜烨年站在二楼正看着她,她心下忐忑,叫了声爸,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
姜老拄着拐杖站在楼上,淡淡问:“傅新怎么样了?”
苏韵镁眉梢轻颤,轻声回答:“还是老样子。”
姜老眼睛里的光芒逐渐熄灭,他微微叹气,“这么多年了,一点起色也无。东辰也没有回来么?”
苏韵镁摇摇头,小声说:“没有。”
“哼,这个畜生!”头顶上传来重重微怒的骂声,“一天到晚在外面花天酒地,傅新躺在医院里,他到底去看过几回?喻之总是他的哥哥,从小到大,不管要什么,喻之都先让着给他,一家人里喻之是最疼他的,做人要有良心!”说到恨处,姜老爷子充血的眸子里渐渐湿润,拄着拐杖敲打着地板,发出重重的轰声。
苏韵镁见他又提起喻之,双手捂住脸庞,呜呜咽咽开始哭起来。
“到底不是亲兄弟。”姜老忽然轻嗤。
苏韵镁低着头轻啜,听到这句话神色微变,渐渐止住眼泪,却也什么话都没有说。
“今年过年,这个家里总该要热闹些了,姜易行今年结婚,新媳妇都还没进过姜家大门,无论如何今年一定要回来过年,来年若是能添个人丁,这一房也不算无人。”
姜老爷子是旧时代的人,活了大半辈子,依旧保留着传宗接代的老迂腐思想。
一句话将苏韵镁从悲痛中拉回来,照这样的情形,她忙活了大半辈子的姜家,到头来全都落到姜易行的头上,而她和东辰,只是这个家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