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里展出的,除了书稿,还有乔昙构思文章的大纲、人物小传等等。乔昙死后,楚钰珍藏在红木箱中的稿件,除了未完成的《月下沙堤》,其余都在这里。
负责人在身后道:“这几天是国庆黄金周,人流量大,到昨天结束共计卖出九千六百多张门票,今天破万没有问题。虽然赚的不多,但这也是一个让世人了解月华老师才华感受月华老师精妙文思的途径,也是好事一桩。这不,前天上午新化传媒老总的太太看中了月华老师那套没写完的月下沙堤,两百万买走了全部手稿,那是真心喜欢月华老师的作品啊。”
负责人不知道楚钰为什么不高兴,他只负责展出中的事宜,给钱就办事,必要时说点好听话,其余也懒得管。
展板前拉了隔离警戒线,楚钰站在一幅展稿前,目光落在右下角。
负责人刚想问怎么了,瞥到右下角缺了的半页,心里咯噔一声:“这应该本来就被撕了吧……”
他心里不确定,声音低了些:“如果是游客撕的,我们调出监控找到人肯定会让他进行赔偿的。”
楚荀掐了掐眉心:“算了,不是实名制买票,过了这么久人都不知道到哪去了,你们加强管理,没多大事。”
他全然没注意到身旁楚钰骤然狠戾如刺的目光。
“算了,就逛到这吧。”
他转身要走,但衣领却被揪住,刚要回头就被拖到了中间空地,一声“楚钰”惊慌出口,脸上就被狠狠砸了一拳,眼冒金星。
游客发出惊叫,负责人也大惊失色:“别打架别打架!”
楚荀趴在地上,扭头看向他弟弟。
楚钰眼眶怒到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怎么也没掉下来。
楚荀恍惚中好像听到了一声“畜生”,就见他转身走了。
、
楚钰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冲出艺术馆,坐到路边的栏杆处,被S市的大风刮得眼睛生疼。
他捏了捏手指,只觉得刚才那一拳实在是太轻了,他就应该把楚荀揍得爬都爬不起来。
楚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无数个未接来电和短信微信,但因为静音,一路上手机都没有任何动静。
手指在某个名字上划了划,楚钰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跳下栏杆,一抬头,却愣住了。
傅正铭从出租车上下来,付了钱,大步向他走过来,风衣被大风吹得几乎要飞起来。
“为什么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
傅正铭快被楚钰气死了。
徐老师等了半个晚自习没见楚钰回来,学委帮忙请假请得又不明不白,只好打了个电话给傅正铭。
但傅正铭根本打不通楚钰电话,情急之下又打给徐老师,去了学校找胡斐问话。
胡斐自然是一头雾水,但还是如实把楚钰和她聊天的内容简述了一遍。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傅正铭却清楚得很。
手稿展的事,乔国安和他都不知情,明显楚钰也一无所知,一切显然是楚荀瞒着大家一手操办。
办个手稿展能圈几个钱,傅正铭上网查了下手稿展的情况,一边着急楚钰一边也因为楚荀做出这样的事有些生气。
傅正铭没有惊动乔国安,一直联系不上楚钰,这才赶来手稿展这边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碰到楚钰,碰不到楚钰,能碰到楚荀也行,到时候实在不行再联系乔国安要楚荀的电话。依楚钰的脾气,必然会来找楚荀。
没想到,出租车还没开到艺术馆门口,他就看到了路边垂头丧气的楚钰。
楚钰没有说话,只是在看到他的那刻低下了头。
傅正铭拿过他手里的手机,一看又是静音,几乎快被这小孩气死。
“你知不知道叔叔有多着急,一晚上没睡一直在找你!楚钰,你不小了,做事能不能多考虑考虑家人的感受,不要动不动就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玩失踪……”
“我错了。”
他还没有训斥完就被打断,小孩说话时带着隐约的哭腔。
他抬起楚钰的脸,看到他眼睫都是湿的,眼泪却倔强地挂在眼眶那。
他心里蓦然一软,几乎没有多想,抬手扣住他后颈往怀里带了下,帮他挡住了海边肆虐的风。
“对不起,叔叔不该凶你。”
楚钰将头抵在他肩上,没片刻傅正铭肩处的衣服便被染成了一片暗色。
过了会,傅正铭低沉开口:“发生了什么,能不能和叔叔说?”
楚钰隐约觉得有些丢人,可在异地街头看到傅正铭如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难免控制不住情绪。
他擦了下通红的眼角,闷闷道:“我想回去再把他揍一顿。”
第32章
Chapter 32
等回到艺术馆,楚荀看到楚钰身后的傅正铭,脸色一黑,和他颧骨上的青肿倒是相得益彰。
楚钰没理会他,只对那管事的道:“你去查监控,肯定能找到是谁撕的。虽然不是实名制买票,但肯定也留了电话,不管怎么样,要把人找回来,最好是能找到撕下的残页,实在不行就让他赔钱。”
“好好好。”只要不打架,一切好说,负责人连忙去了监控室。
没一会就回来了,负责人带着两个保安:“人就在展馆内还没离开,是个小孩撕的。”
几人一路找过去,果然那大人带着孩子还在参观,被场馆找上门倒也没否认,就是一脸讪讪,将口袋里攥成一团的纸拿出来:“不好意思,小孩太淘气了,我会赔偿的。”
楚钰接过那张已经跟抹布似的稿纸,心情差到了极点。
负责人自然按规矩来,让那家长按票价的十倍进行了赔偿。
赔完了家长还不住道歉,很是不好意思。
对方这么讲道理,楚钰这边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楚钰将稿纸小心折好,三人去了附近的咖啡厅。
坐下,刚点完喝的,楚荀看了一眼傅正铭:“傅先生,我和我弟说两句话。”
傅正铭倒是没和他计较,起身要走,却被楚钰拉住。
“你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
楚荀皱眉:“楚钰,你一定要让一个人外人来掺和我们的家事?”
楚钰一字一顿:“他是我叔。”
楚荀不耐烦地撇开头,吁了口气。
傅正铭拍了下楚钰的手,安抚地道:“没关系,我就在那边坐着,等你们说完,我也有些事想问楚荀。”
楚钰只好放开他。
“今天负责人的话你也听到了,”楚荀喝了口服务生送上来的咖啡,“我办这个展,赚不了多少,我更多的是为了妈的作品能够宣传出去。其实妈在世的时候我就跟她说过,现在就算是做文字工作的,也不能一味清高,要想打出名气,怎么也要用点宣传手段。”
然而他说完,并没有在楚钰脸上看到一丁点赞同之色。
“对呀,圈钱的手段嘛,不然一份手稿怎么能卖出两百万?”
“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楚荀道,“我这么做,你就一点好处都拿不到了?这也是我办展不愿意告诉你们的原因。至于手稿,那是因为秦太太确实喜欢妈的作品,月下沙堤又没有出版,她过来跟我商量了下,把手稿买下了。而且就算她把手稿买走了,版权也依然在我们这里。刘阿姨那有电子版,我都已经拷下来了。日后要出版,甚至是影视化,都碍不着什么事。”
楚荀显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眼神中甚至还有指责楚钰不懂事的意思。
“弟弟,这次办展的钱和手稿的那两百万,我们可以平分。”
“平分?”楚钰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楚荀脸上也不太好看:“我知道爸妈把遗产都留给了你,但只是银行卡里的钱、两套房子再加版权,可没说手稿这些零碎的东西也是留给你的。严格来说,我们都有继承权,自然手稿的收益应该我们平分。”
他就像个律师,在这和楚钰谈判。对于楚钰来说,那些值得珍藏怀念的遗物,对他来说只是圈钱的工具,可以榨取最后的价值,在遗产继承上少受些损失和委屈。
楚钰本来想发火,甚至已经紧握住了咖啡杯,但是瞥到不远窗边坐着的傅正铭,又冷静下来,再看向楚荀时,眼底带上些怜悯之色:“爸妈把遗产都留给我,我知道他们是出于什么考虑。”
“什么?”
“妈是个教育家,”楚钰摩挲着杯子,“她曾经不是还出过一本关于教育的著作,收集了她每次讲座关于孩子教育的精彩理论,其中就有关于放养这个论题的。我和你,都是被她放养出来的孩子。你从小到大,在学习上就很有天分,跳级、拿奖、出国,和国外同样优秀的女人结婚,拿绿卡、移民。他们以你为傲,所有人都夸你有出息。但是我不一样,我是个失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