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安插在淮南的人依旧在寻着祈七的踪迹。
他还不心死,他当真要害死他的亲生孩儿!
这次顺利的话,回了京,她私下里便能攒够力气,安安心心与林乔写些书信,通下信。
想到这里,她心神一荡,吸了口气,林乔,可一定要等着她。
她鼻头有些酸,成亲前五年,他不说她也知道,明里暗里,他护了她不知道多少次呢?
起初她不懂,他又不是小七,和她无甚干系,她也不曾对他好过,他何必如此处处相护呢?
可后来她知道,若是有朝一日荆棘踏破,她也甘之如饴,只愿寻他归来,佑他无恙。
帝王的冠冕金印都沾了血,一将功成万骨枯,她摆脱不了宿命,索性踏过刀山火海,只为能护自己所爱。
祈静不信天,也不信命,现如今她只信她自己。
“少夫人,北疆急信。”素霜驾马到祈静车架旁,低声道。
祈静猛地睁大眼,一股不好的预感浮现。
北疆急信!
她派人跟着林乔一并去了,但是因为帝王的监视,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整整三年,连一丝音信都不曾互相往来。
可如今,北疆的人为何不顾一切给她送来了信?
祈静颤着手把信撕开。
“世子林乔失踪,事情已经上报。”
短短两行字,她眼前一阵模糊。
“少夫人!”素霜从荷包忙取出几颗药丸,林乔走之前,一颗药丸便可以对症,可如今,她捏了三颗用茶水让祈静服下,又狠掐人中。
祈静涣散的意识聚拢起来。
她死死地按着车辕,“全速回京,不得贻误。”
素霜欲言又止,祈静低喝一声,“还不快些!”
是帝王么?
是他动手了吗?
不,只是失踪,林乔无事的,一定无事的。
她的心纠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到了京城的时候,她已然恢复了冷静。
“黑衣。派出所有人手,去给本宫寻,寻不到世子,就不要停,本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的声音很轻,只在人瞧不见的地方,贝齿把唇咬破了血。
事情瞒不住了,就是不知道大概多久会传到京城。
祈静脑子飞快的转起来。
“让之前冒过头的都把痕迹清扫干净,速度要快,赶紧隐蔽起来。”
祈静穿着纱裙从马车上被素霜扶下来的时候,低声道。
她顺利的与假祈静交换了身份。
她要好好想想盘算盘算之后的事情,京里附属支持安国公府的势力,她要如何保存下来。
只要他不...不,不能想那个字,他不会的,他不会的,一切都有希望的。
怎么是这个节骨眼儿呢?
祈静紧抿着沾血的唇。
造访的依旧是大公主,帝王不会动她,他答应过德妃的。
“怎么了?”大公主笑道。“好不容易回宫了,怎么还如此惆怅?”
“皇姐,父皇他最近可是有什么举动?”
大公主摇摇头,“除了头疾严重些,更为暴躁,就什么也没了。”
祈静眸色深了深,“二皇兄呢?”
“你说他?去南滨那边了。”大公主百无聊赖看着宫廷垂柳,“树又绿了,又是一岁。”
“他为何走的?”
“这我哪里知道?秘密走的。”大公主挑眉。
“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值得。”大公主眉眼奕奕,“为什么人都不值得,还不如想想如何让自己好过些。”
“我知道了。皇姐,我今日有些累了,改日亲自上皇姐门前与皇姐约谈。”祈静面色有些白。
是帝王动的手么?
应该就是了,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些动机呢?
她给了他那么多人,却还是没能护住他。
千千万万种结局里,他俩似乎一定要走到最坏的那一个上去。
她努力把自己从这种想法中剥离出来。
可是带着水光的眼睛欺骗不了人,所谓的失踪,九死一生。
人生何似?如斯苦?
好不容易有些希望,又把人糟践进泥土里。
祈静咬着牙,手指尖扣紧掌心,不到最后呢,不能轻易悲伤。
他会活着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稳定好京城局面。
绝对不白白便宜了帝王!
这股信念支撑着祈静站起来,把事物重新整理得当。
翌日,踏进玉明宫的却是一个小侍。
“三殿下,皇后娘娘明日召开百花宴,特意遣奴才来给您下帖子了。”
祈静正在练字,随口便道,“本宫知晓了,帖子放这儿,你回吧。”
“少夫人。”素霜只待人一走,就立刻扶住祈静。
祈静勉力撑着桌子,坐下,额上大滴的汗水滴落,“你去把帖子递给我瞧瞧。”
林乔,我不信。
本宫不信。
这一场百花宴,实在办的临时,办的仓促。几乎是可以想到,为何邀了她去。
她已经在这玉明宫独自熬了三年,却也不见有人来瞧瞧她。
林乔刚一出事,这些人就得了消息来试探吗?
明凤宫。
“你说,三公主应下了?”唐皇后正与李氏话今年新衣款式,却听到小侍回报,眯起了眼。
贵妃李氏也不谈衣服了,只是呵呵笑着,“看来咱们这位公主,不太知道形势。”
唐皇后知道的多些,毕竟她才是皇帝真正的利器,她瞧了李氏一眼,“妹妹说这话,可就对不起昔日贵妃妹妹对你的关照了。”
她说的是高氏。
李氏不在意笑笑,“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皇后娘娘何必提起那本就没有的往日情分。”
皇后笑笑,“是本宫说错了。妹妹可别放在心上。”她转头对着另一位小侍道,“诺,你听见了吧,静和回去,回去禀报陛下吧。”
“奴才遵命。”小侍行了礼退下。
“哟,这是有什么大事儿?”
“哪里有?妹妹净爱说笑,不过是件无足轻重的事情。”皇后捂着唇笑道,鲜红的蔻丹如血,“妹妹你来瞧瞧这个款式,本宫觉得它不错。”
李氏边也笑笑,重新看起了那些衣裳。
祈静只是想着,人不过失踪了,便已是心如刀绞,这已经好里想了。
可这次宴会却是催命来的,帝王似乎笃定林乔活不成了,为什么?凭什么!
眨眼就到了宴会那一天。
祈静看唇色有些浅淡,便自己伸手取了些口脂,艳红涂抹,遮住有些疲倦的神色。
不是要看吗?
她怕什么?
她把额前碎发弄起来,带上金冠,几只金蝴蝶簪在发后,行走间,蝴蝶颤颤欲飞。
她换上了大公主送来的衣裳,水红的大曳裙摆上绣着金色的花卉,衬着冷白的皮肤。眉眼经过仔细勾勒,五官深邃精致。眼尾用大红色扫出阴影,再用金色挑出弧度,一双眼睛端的是凌厉,触目难忘。
乌黑的发,秾艳的五官。
明凤宫里。
众人窃窃私语。
“听说这次那位也出来了。”
“哟,这么久了,她还有脸出来?”
“可不是,当初踢了林乔世子,害的人去了北疆。”
“这也是她的本事,陛下都亲自下召和离了。”
“呸,真是不知检点,爱玩弄那些手段。”
“嘘,小声些,别让皇后娘娘听见了。”
唐皇后坐在高位一边,李氏坐她左手下。
“静和公主驾到!”
小侍拉长了声音。
晨光隐隐。
一个身影走近了才识了出来。
身姿曼妙,气质出尘。
“儿臣拜见母后。”
红色与金色交映,华光散落。女子眉心一抹红,攫住人的心神。
砰。
唐皇后手里的酒盏掉了,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你是,静和?”
“正是。”
祈静眉眼间犹如燃了朵朵烈火,艳丽逼人。
“愣什么,还不快给公主赐座!”唐皇后斥责宫人。
李氏见状,借着酒盏遮掩,微微一笑。
祈静看向她,她微微举杯。
祈静也举举杯。
我不愿你受委屈。
所以,好好的等我。
林乔说过的,祈静答应过做到的。
于这般的女子,何等责难她的话说的出口?
惊艳远远难以形容。
便有世家子那边隐隐约约传来赞叹,“若惊鸿一瞥”。
祈静眉眼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