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有的只是愿不愿意。而我愿意选择你作为我多年执着的终点。
所以,请不要放弃我。
那个背影停了下来,依靠在栏杆旁。
陶桃的双手紧握成拳,再快上几步,她就可以站在他的身边。
可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握住了陶桃的手腕,一把拽住了奔跑着的她。陶桃的双脚早已在冰冷的地面冻到麻木,一个趔趄,几乎摔进那人的怀里。
那个人伸出另一只手扶好她,沙哑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她听见他说:“桃桃,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啊。
发软的双腿弯曲着,陶桃仰着头看向简亓的时候,镶嵌在夜幕里的星辰和漫江绚烂的灯火都落入她的眼眸。朦胧的水汽被熬成一碗浓汤。
“我愿意。”
嗓子里卡着血,声音里却藏着风。
“简亓,我愿意嫁给你。”
TBC
第27章
[在道别之前,什么是你想要完成的?]
宋玄的专辑发布了首支单曲的创作概念,黑色的海报上印上了这样的一句问话。
[亲吻太苦涩,拥抱太冰冷,该怎么与你道别呢,我的爱人?]
陶醉看见这个海报的时候刚刚到达江北机场,前方的简亓戴着渔夫帽、单手提着黑色行李箱。
他是来给简亓送别的,具体地说,是送简亓前往N市,接手深度发觉分部的筹建工作。明眼人都知道伍扬这是明升暗降,借升职的由头来警告坏了规矩的二人。
宋玄的这支单曲虽应景,却未免衬得太过凄凉了些。听着这首歌,陶醉想到了简亓以后很难再回重庆,想到了他一路打拼事业的艰辛,眼眶被干燥的朔风吹得生疼。
送别的人却不止自己一个。陶醉擦了擦眼角,恢复了笑容,向远处的二人挥了挥手。
程以鑫全副武装,鸭舌帽、墨镜、口罩,一个不落。做贼一样左顾右盼地小跑了过来。
“简哥!”他拍了拍陪伴自己多年的经纪人,拉下墨镜,露出一双染上血色的眼睛。他无奈地哀求:“你非走不可吗?”
简亓将他的墨镜推了回去,泰然地说:“分部建立不是小事,总的有个人去主持大局才行。”旁人演绎着悲伤的角色,他便只能换上理性的戏服。
然后偏过头,他朝着敖三点了点头,嘱托:“我离开后,以鑫只能拜托你多费心了。”
这样一个依依不舍的告别现场,敖三的出现本就蹊跷。加之他一身黑衣,表情淡漠,更显得十分突兀。
简亓与敖三没有什么直接的交集,后者对前者的评价也不高。他们之间的联系纽带只有程以鑫一人。
但不知从何时起,还多了另一个人。
“早点回来。她在等你。”
这句话,敖三不知为谁而说。
程以鑫咳嗽了两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简哥,你怎么去这么早,伍总定的日子不是明天吗?”
“早些过去,也好提前了解N市的情况。”简亓一向给自己留有余地。
“也只有你舍得。”程以鑫拉过对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很是扎眼,他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开玩笑的语气,却满是祝福。
“昨天。”
简亓摸了摸左手的戒指,手指指腹感受着突出的花纹和凹陷的字母。
恍惚间他又回到那个早上。
那个清晨原本并无不同。
发丝在颈间摩挲,丝丝缕缕如细密的羽毛抚摸着肌肤,轻微而敏感的瘙痒和恍惚的梦境交缠在一起,直到紧闭的双目也能感受到视网膜前的明亮,陶桃这才堪堪醒来。
肩头暴露在空气里,整条胳膊也离开了被子,冬日的早晨算不上温暖,凉意窸窸窣窣地窜进了毛孔,连手指间都被冰镇。陶桃翻了个身,下意识地贴近了身边宽阔的胸膛。
简亓醒得很早,他侧过身撑着脑袋,下巴贴着枕边人的头顶,在她的发间蹭啊蹭。他的手掌很大,重新拉好被子将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爱人裹好,再牵过她的手贴在胸口,十指缠绵。
暖意重新回来时,陶桃已经醒了。她仿佛回到了爱赖床的年纪,被禁锢在被窝里,贪恋这一方温存。
就好像指缝间的流沙重聚成海,融化的春雪凝结成冰,离开的爱人,回首仍是初见。
“起床了吗?”
简亓的问话是轻吐在耳畔的清晨暖雾。
“……马上。”
劳模你桃姐一如既往不尊重周末,脑子里已经显示出今日待办事项清单。她伸出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左手的无名指上一个坚硬冰凉的物什刺激了温热的肌肤。
她抬起手臂,手掌照进光里,金色的暖阳从指缝间渗透而出,雕刻出五指的修长轮廓,点缀在指尖之上,晶莹而透明。
戒指待在无名指上。
款式很简单,只有极简单的花纹装饰。但是钻石的大小却绝不低调,分量十足。翻过手,背面刻着两个大写字母——J·T
简·陶
姓氏相连。
她这一生对婚姻的幻想并不多。年轻时也猜想过会被怎样求婚才算好。盛大的、真挚的、热烈的。无数时间线,无数可能性,最终交织而成的那个男主角却从未变过,自始至终都不过一个简亓。
她追求精准的完美,到了人人皆知的偏执的程度。大言不惭过自己的心上人一定要踏着七彩祥云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迎娶自己——就像是任何拥有憧憬的少女一样。
这一次,她虽没算准时间、地点、方式,可是至少算对了人。而这,比什么都重要。
陶桃问:“你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简亓也伸出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是同一对的另一只戒指。
“你在梦里呼喊我的名字时。”
可能别人都不知道,连你自己也不清楚。
你将深埋心底的脆弱和不安留给了深夜的梦境,在被拥抱的那一刻,无助的呢喃也化为酣甜的睡意。
梦里遇见的人,醒来就嫁给他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程以鑫看了看手表,“桃姐怎么还没来?她可不是那种会迟到的人啊。”
陶醉和敖三对视一眼,双双陷入沉默。
陶桃也许不会来。
即使旁人不说,简亓也了解。她是最见不得这种机场送别的人。在无能为力的现实面前掉几滴眼泪、说几句鼓励的话,这样的苦情戏码她演不来。
“要不我打个电话……”
陶醉的电话还没拨出去,简亓已摇头拒绝。
“不要逼她。”
这世间的冷漠分两种,一种是因为无情,一种是因为不忍。
难以承受爱恨的血肉模糊,不忍闻、不忍看。
不忍,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去。
而他比谁都懂得,又如何忍心苦苦相逼。
“叮——”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陶桃的短信。
【四十分钟后民政局门口见,带上你的户口本。】
简亓有时候也会觉得,陶桃这个女人啊,是真的不讲理。
三十五分钟后,他带着户口本,从机场赶到了民政局,隔着一条马路,远远便瞧见了她。
陶桃身穿白色毛衣,头戴酒红色小礼帽。她特意打扮过,耳垂处装饰着白色珍珠耳钉,面上的妆容鲜有地娇艳,淡粉色的眼影配上明红色的唇彩。两颊的艳色如春日桃花,不知是妆容还是羞赧。
他视力那样好,知道今日的她是世间无双的美。
这样不讲理的女人,这样连结婚领证也只发个短信就命令自己的女人。
却是他真实地爱着的女人。
红灯变成了绿灯,来往的车辆都停了下来。
简亓踏上斑马线,绿灯开始倒计时。
而这短暂的几十秒,从路的这头走向那头——却是往另一个人生走去。
耳边有汽笛声,身旁有擦肩而过的路人。滚滚江潮里,过往的岁月在简亓面前摊开一道生命长卷——
落幕的舞台,泠泠的钢琴,宽阔滚烫的胸膛。
看透的渔火,踏遍的江畔,执手相依的爱人。
一幕幕倒带回忆,一句句誓言动心。
“陶桃,我还在这里。”
“你要不要跟我走?”
“陶桃,我喜欢你。”
“我奉陪。”
“陶桃,我爱你。”
你听见了吗?
每一句话,都是我在呼唤你。
对面的陶桃抬起头,撞上简亓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