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好好的人,居然会莫名失去记忆,动作却不受阻碍?
两人都疑惑不解,对这一状况更是难以置信,柳询有些心慌,若是他真的病发到自己都不能控制,甚至浑然无知的情况,那日后再病发,又做了什么自己不可控制的事情,他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旁边那个高个身影抚着长长的白须,终于开口了,他的面貌虽然白发白须,声音却依旧清润,道:“老朽倒是有个猜测,依公子所言,你完全不记得当时之事,这只怕还是你体内的寒毒在作祟。”
二人忙看向他,柳询一见这位老者的脸便惊呆了,甚至于,他都忘记了老者究竟在说什么。
这张脸为何如此熟悉?熟悉到与记忆中的那张脸一下就重合到了一起,除了有些苍老和性别不同之外,几乎无甚区别,柳询甚至都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人?若非谢云钰当初给他那副画像还能证明一二,他真以为自己是眼花做梦呢。
老者见他盯着自己看,与方才谢云钰一见到他时的反应一模一样,勾唇一笑,自顾解释道:“公子所中的火寒毒,乃西域引进的极寒急燥之物,毒发便是血液燥热,直冲脑门甚至沸腾,所以毒发的时候唇色发黑,青筋暴突,因承受不了着燥热的焦渴,必须以鲜血平之,只有饮尽鲜血才能解这燥血之症,故而便会出现一种嗜血的假象来。”
还从来没有人能将自己的病发形容得如此贴切,柳询暂时忘了追究此人的身份,忙回神听他分析。
老者又道:“老朽方才曾为公子摸过脉象,见公子脉长而涩,起伏间又左右受阻,想必受这寒毒之苦已久,若是平常之人受此毒困扰,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了,公子能支撑这么久,想必是有高人相助,之前有人将此毒封印在身体一侧,之后机缘之下应当遇上了贵人,得以慢慢缓解。”
柳询眉心一动,从前段七羽给他治疗的时候便提过,除了绛珠草,他对此毒无法可解,唯有将它压制在身体里,以清散的药物控制,所以他才必须每隔一段时日从墨初郁那儿拿一次药,这缓解,莫约是喝了谢云钰的血之后,看来她就是他命定的贵人了?
老者说完,谢云钰连忙接口道:“老前辈果然是华佗在世,所言半分不差,不错,少卿从前的确深受此毒困扰,毒发时的情景也如前辈所言的那般,唇色发黑,青筋暴起,甚至于眼睛都是血红色的,状态极为渗人,脾气还十分残暴毫无理智,唯有饮血才能得以缓解。”
柳询不知谢云钰何以如此信任这位老人,将这一切和盘托出,但见他的样貌如此熟悉,想必与自己有所关系了?
第543章 维护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便没有阻止谢云钰再说,而是在脑海中快速理清这件事。
谢云钰接着道:“至于这贵人,倒是不曾遇上,不过却有一怪象,少卿曾言小女子身上有种异香,能让他的燥热平静下来,而且,有一两次他病发了,小女子毫无办法,情急之下只得割脉让他饮血,他喝了我的血竟奇异的平静下来,小女子与他都曾拜访名医,他们对此事也说不出个缘由,不知这是否与他的毒有关呢?”
虽然谢云钰很平静的说出这件事,但听着的另外两人心中却十分震撼,听说过各种千奇百怪的解毒法子,也曾见过有人毒发不得不杀人饮血的,但谢云钰这么平静的说出她割脉喂柳询喝自己血的事,还是让人忍不住敬佩又惊奇。
老者倒还好些,听得这话也只是在思考谢云钰话中她的血对柳询有奇效这件事,他转身端了碗清水示意谢云钰滴几滴血液在清水里让他研究,便自顾到一旁琢磨去了。
一旁的小生却是忍不住了,他听了这话,啐了口,不平道:“呸,茹毛饮血的怪物,也不知你犯了这毒荼害了多少性命,如今仗着这位小娘子对你的情深,居然让她割脉,以血喂你,你怎下得去口,实在太不是人了!”
此话一出,柳询顿觉惭愧万分,他最不想伤害的便是谢云钰了,奈何病发后他六亲不认,甚至于谢云钰都差点被他所害,若非为了阻止他酿成大祸,谢云钰也不至于两度割脉,差点死去,他居然还在毒发的时候无意识的喝她的血,的确太不是人。
柳询惭愧,谢云钰自是见到了,她赶忙道:“小神医千万别这么说,少卿也是不得已,更何况当时他已经失了神志不认识人,我这么做也是自己甘愿的,只要能让他清醒,莫说是流点血,就是付出生命又何妨?”
小生立刻不赞同道:“女公子,你是不是傻啊,为了这种身中剧毒无法可解的人付出生命,值得么?你死了,他的毒也解不了,岂不变成枉死?”
谢云钰还未说话,老者便不耐道:“徒儿,休得胡言,咱们学医问道,万事都得就事论事,切莫因为自己的好恶意气用事,胡言乱语。”
小生终归年轻些,不能完全接受这种事,听了这话也只是敷衍的道了声:“是,师父。”面上却是不以为然,还小声抱怨了句,道:“本就是不可饶恕,犯了此症之人身上的人命就足以让他死千百回了,师傅为何还要救他,弄不好,还是个祸害!”
这话就有些扎心了,老者从那碗血水里抬起来来,沉声道:“长生!”
长生噘了噘嘴,哼了声,没有再说话。
柳询健壮,尴尬笑了笑,道:“这位小神医倒是心急口快,你们就当他有口无心算了,别在此事上计较,他不是有意的。”
谁知长生不理会柳询给的台阶,反而还不屑道:“谁要你假惺惺的装好人了,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人,不要跟我说话。”
柳询面色一僵,看向谢云钰,谢云钰冷着脸,面上已经有了些许薄怒,这个长生,凭什么说这种话!
就连老者也听不下这话了,严厉道:“胡说什么,你若得闲了,就去外头将早晨刚采的草药晾了,少在这儿耍嘴皮子。”
哪怕师父生气,长生还是不服气道:“本来就是,师傅,这样的人咱们凭什么救他,指不准他从前喝了多人的人血呢,他就算不是大恶也绝不是什么善类,您避世这么久,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败了身份,还拿出这世上百年难求的绛珠草,可不就是暴殄天物么。”
原来他还在记挂这绛珠草用在柳询身上不值呢,方才就一副不耐烦的臭脸,这下更是直接不留情面的说出来了,按照平常人的思维,长生这样的顾虑也没有错,可这话在谢云钰和柳询听了,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
我不欲与天下为敌,天下人却误会我如蛇蝎,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老者听得长生这轻慢的话,顿时沉了脸道:“这世上的事岂是你肉眼看到的这么简单,绛珠草再珍贵,救不了人命也只是一株没用的野草而已,我相信这位公子不是坏人,你不该凭借自己的狭隘就去妄断别人的一切。”
“师父!”长生就不理解了,师父从哪看出来柳询不是坏人了,这绛珠草可是天池圣物,怎么在他眼里就是没用的野草了,他就这么不珍惜么?
看到徒儿如此不知进退,老者也有些微恼,但到底是自己的徒儿,他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将他弄的太难看,只得深吸一口气咽下不满,换了语气安抚道:“好了长生,这事为师自有考量,你只管照为师的方子给这位公子解毒便好,身为医者,悬壶救世是咱们的本分,你今日的话有点多了,药材若研磨好了,你便退下吧。”
没想到师傅这么帮着他们,竟然还当着外人的面赶自己走,长生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脚,咕哝道:“退下便退下,我才不愿照顾一个杀人狂魔呢。”便抬脚就要走。
几人都被长生的话弄得脸上有些不好看,谢云钰听得这话,方才的隐忍霎时变成一簇火焰,老者说得对,他没有经历过柳询的人生,凭什么妄断他的一切啊。
见长生就要走,谢云钰一下走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长生有些惊愕,他明明是在为谢云钰说话,她这动作,是想怎样?
谢云钰蹙眉,语气柔软却不失坚定道:“小神医你这话便错了,什么叫杀人狂魔,若是有的选择谁愿意中这样的毒?你只讲他毒发的时候犯了多少错,却不想想他是如何被人下的毒,下毒之后,每次的毒发他得忍受怎样的痛苦?清醒之后,面对自责他又因为什么而坚持活了下来?你根本不知道他为了这一切付出了多少,又凭什么断定他便是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