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景上完药,取过纱布给他包扎。
他一只手也包裹着同样的纱布,并不多用。
只捡着另一只灵活的主要动作,伤手只搭配着,偶尔扶一下纱布。
包扎中要环绕过腰,他灵活的右手一伸,将纱布卷递到伸出去接的左手上,因为那只手不甚灵活,所以慢了许多。
太子视线下垂,盯着他的手看。
他看了一会儿,对着那手道:“你的伤还没好吧。”
“好了。”宋春景说。
太子:“那你怎么不用呢?”
宋春景手上不停,面色丝毫不变,答道:“还是要多休养,怕动作过力,撕开伤口再出血。”
“现在还担心撕裂,是独自进宫的时候,撕裂过一次了,是吗?”
宋春景:“……”
他撩起眼皮看一眼太子,太子也将视线移到他脸上。
二人对视。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他不答,移开视线继续包扎,手中动作不停,只静静说道:“已经处理过了。”
即便那手受了伤,不甚灵巧,露出的一点指头尖像是打磨光滑的玉一般,纱布又白,像是穿了一层纱衣。
影影绰绰的美感叫人忍不住心痒。
他手欲动,宋春景在身后凉凉道:“但凡殿下能仔细考虑,也不至于叫我一个伤员来处理伤口。”
太子又看他裹了两圈,没忍住笑了起来。
“今晚别走了罢?”他说。
宋春景没应声,算是无声的拒绝。
太子也有些奇怪,即便宋春景不说话,他竟然能判断出来是默许还是拒绝。
“明天一早还得换药,不然还要你多跑一趟。”
宋春景系上最后的一个结,才说道:“殿下若是觉得麻烦,可以宣其他太医来的。”
太子不禁磋磨一下指尖,心想,他果然是拒绝了。
不仅拒绝了,还夹带着点别的情绪在里头。
“好了,”宋春景道,“切记不可沾水。”
太子坐在原地没动,露着半边身体和包扎妥帖好看的纱布。
“其他太医是指谁啊?”太子问。
宋春景半步不退,一丝破绽都不露的恭敬答:“太医院诸位贤能随时都准备为太子效劳。”
太子敲了敲桌面。
他站起身,一臂之隔,两厢对立。
宋春景迎头站着,眼睛眨也不眨。
太子再进半步,一把将人紧紧抱住,“今天杂事缠身,终于能腾出功夫来好好抱一抱你,认真同你说说话,谢谢你,春景儿。”
宋春景似乎被吓了一跳,罕见无言以对。
他张了张嘴,将不知放在何处垂了下去,“室内温度低,殿下还是先将衣裳披上吧。”
“衣裳脱下来容易,再穿上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太子挑了挑眉,将英俊眉形挑出一点微微上扬的弧度,“怎么,宋太医脱了我的衣裳,就白脱了吗?”
宋春景:“……”
他终于回过神,推拒了一下。
如果帮忙搭个衣裳也算‘脱’的话,那确实是参与了一下。
太子抱的更紧了些,呼吸吐在耳侧,灼热烧痒。
“你不知道,我在城外的时候,以为你不会回去了。”他声音低沉,嗓音也跟着沙哑了三分。
宋春景沉默听着。
太子盯着他表情,低低笑了一声。
那磁性嗓音让人耳内一阵发麻,激起肌肤上无数细小颗粒。
比这更让人无措的是身下部位。
宋春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威胁性。
那处分量十足,蓄势待发,充满力量感。
他瞬间浑身僵住,一动不敢动。
太子未着寸缕是半边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衣裳,似乎能感受得到温热缠柔的体温。
他呼吸粗重许多,一开口,声音无比低沉:“我……”
“殿下请注意尺度。”宋春景打断他。
他未免也太镇定了。
太子一偏头,却瞥见他耳朵尖上染的通透血色。
他不禁低笑一声,再次将灼热气息尽数吐到了他耳朵上。
“别走了吧?”无数暧昧气息都溶在了这四个字中。
宋春景来不及细想话中含义,飞快一抬眼。
与此同时,太子抱着人,身下往前轻轻一顶。
隔着两层布料,他仍旧感受到了那烫人温度还有无法忽略的攻击性。
像已经扑伏在地的猎豹,一旦轻举妄动,便会立刻出动。
咬住人的脖颈,取人性命。
第63章
宋春景猛地推开他。
太子一手无法用力,毫无防备,被他挣了出去。
宋春景退了两步,匆匆一低头,“下官告退。”
太子上前两步,想拉住他,“等等。”
宋春景急退数步,躲开那手。
然后转过身,脚下匆匆,片刻不停顿的走了。
乌达守在门边,见他神色匆匆出来,便打了个招呼,“宋太医?”
宋春景似乎没听见,两步跨下台阶,片刻不停顿的走远了。
他看着似乎像是二人吵架了,又不完全是。
宋春景的背影慌张而匆忙,像是逃走的。
乌达隔着门问里头,“殿下,今日还出去吗?”
太子在里头待了一会儿,室内似乎弥漫着甜腻暧昧的气息,他沉浸其中,许久才回过神。
“找个人进来。”他对着外头道。
嗓子仍旧带着些沙哑,乌达更加摸不着头脑。
乌达思量着他话中意思,说明道:“可有什么吩咐吗?宋太医自己走了。”
太子站在原地未动,宽厚肩膀上线条十分精悍,带着微微薄汗,皮肉之下仿佛隐藏着龙吟狮吼,虎视眈眈窥视着外面景象。
一张脸上沉如水,瞳孔深处是漆黑无波的深潭。
唇微启,他道:“先送他回家。”
这个就容易理解多了,乌达应了一声,立刻着人备马车去送宋春景。
等他回到门边,往里一望。
太子仍旧站在原地。
乌达打量着他腰背上包扎好的纱布,又望了望地上桌上许多狼藉。
血迹沾染到纱布上非常显眼,桌面上盆中也留下深色血水。
刚刚想必很难捱。
乌达问道:“殿下可要找人来擦洗一下吗?”
太子无声默许。
一排侍女鱼贯而入,有的收拾地上和桌面,有的则端着温水候在一旁。
专门负责洗漱的侍女卷起袖子,芊芊细手将吸水的面巾拧至八分干,小心翼翼的绕开伤处,慢慢擦去肌肉上的薄汗。
“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放着就行。”他冷漠的双眼注视的侍女,英俊贵气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侍女生怕惹到他丢了命,非常没有存在感的低低应答:“是。”
侍女擦洗完毕,捧着东西退下去。
另外的人便无缝交接,上前为太子穿戴衣服。
动作轻微迅速,全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想必诸位同僚在东宫生存二十多年,已经练就了精准的察言观色能力。
太子一个表情,就知道他心情如何,是否该多话。
乌达上前禀告尽量放轻脚步声,声音也非常低弱:“殿下,礼部来人了。”
太子穿戴整齐,最后看了一眼摆放在桌上的药箱。
他十分珍重自己的药箱,能让他将药箱都丢在这里,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太子心中吐出一口气。
算了,他心道,慢慢来。
六部中最为清闲的礼部终于要忙碌一回了。
清晨得了传位诏书,这会儿不过近黄昏,已经开始着手策划登基大典。
礼部尚书赵毅彩带领侍郎赶至东宫,询问登基大典具体事宜。
当年皇帝登基的时候就是由他主持,不料自己能活过两代君主。
不仅活得比皇帝久,还能再次主持登基典礼,这份无上荣耀还没有出过第二人。
他与侍郎在书房等了约一炷香的功夫,门一开,太子走了进来。
赵毅彩连忙跪拜,关心道:“听闻殿下在处理伤口,身体可还能坚持吗?”
太子想到慌忙逃走的宋春景,脸色更加不好看。
绷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道:“坚持不了太久。”
赵毅彩本来只是客气一问,尽一尽臣子本分,不料太子竟然直言不讳。
这话中之意,明明是说:有话快说,说完滚蛋。
该说的还是要说,赵毅彩小心道:“那微臣就说快一些,咱们直奔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