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治不了,也得治+番外(46)

场面残忍骇人。

荔王听完点了点头。

心中却不为所动,森森道:

“许太医呢?怎么说。”

许灼差点吓破胆,闻言一激灵,额头上的汗珠滴下来,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荔王攸然叹了口气,对着宋春景冷笑一声:“嘴硬。”

“继续。”他用下巴点了点行刑侍卫。

心狠手辣的行刑侍卫绷着脸,目光狠戾,一次拣起三根皮绳,捏成一股,高高向后拽起——

众人不忍再看,俱都转过头。

宋春景抬起眼,狠狠盯着那皮绳。

侍卫手行至最高处,眼看就要松开,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

宋春景瞳孔攸然一缩,突然喝道。

行刑侍卫一顿,犹豫的看了一眼荔王。

就这一眼,给了宋春景片刻之机,他道:“王爷,可否换一只手?”

荔王一皱眉。

宋春景咬着牙,这种危机时刻,竟然微笑了起来。

“我这双手,是救命的手。”他道。

荔王已经极其不耐烦了。

心道:要的就是你这双诊脉救命的手!

“我这手里,有东西。” 宋春景赶在他发话之前说。

荔王犹疑了,心不安的跳了跳,问:“……什么东西?”

宋春景额上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撵,白如玉璧的脸像刚被雨水冲洗过。

这点落魄,丝毫影响不了他的镇定。

眼角眉梢微微向上一抬,嘴角也跟着向上挑了一分:

“当年皇上带着太子御驾亲征,我随侍左右。太子在战乱中受了伤,不省人事,要施针方能逼出污血。但是战场杂乱颠簸,恐怕有失,当时人手奇缺根本无人递针,也怕耽误了功夫,便将针穿肉而带,捧着装沸水的玻璃瓶,一路跑到皇上帐中……”

“万钧一发,救了太子。”

“这手,正是当年带针的手,”他喘息着,笑道:“王爷若不信,可上前查看,腕间一十三个针眼儿,便是当年留下的。”

“之后皇后嘉赏我忠义,赐我一套金针。那针,此刻还供在家中,月月初一十五擦洗,不曾落灰。”

他似乎实在疼痛难耐。

话半一顿,硬抗了过去,才道:“这疤痕是为皇上太子效力而留,也是下官荣耀,王爷若是毁了,下官内心……实在不安。”

荔王今日打着无论如何要他命的心思而来。

此刻却犹豫了。

他抛出旧恩,估计也知道在劫难逃。

这恩情说大也大,说不大,也算是分内之事。

平时若是单拿出来说,难免有招摇的嫌疑。

此刻说来,倒像是荔王故意找皇帝的茬一样。

荔王清了清嗓子,“这事,本王怎么没听过?”

宋春景又侧头咳了几声。

“当年皇上御驾亲征,何其神勇,王爷竟然不知道吗?”

“……”

这能说不知道吗?

这种大事都不知道,传到皇帝耳朵里,指不定要说他故意忘了。

荔王想立刻砍了他。

“皇兄英勇无匹我当然知道,本王指你穿肉带针的英勇事迹。”

宋春景恍然大悟了一声,“王爷是说这事啊!”

“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却是千真万确。”他忠心耿耿,无比恭谨道:“下官平日也不敢挂在嘴边,辜负皇恩。”

荔王:“……”

宋春景“嗳”了一声,十分无奈:“王爷若是不信,可来看看。”

说完,他似乎是怕荔王不看,还说什么‘不知者无罪’的话,抬头随意的看了四周一圈,“诸位同僚若有不信的,也可上前查看。”

无人敢动。

荔王深知,一旦看了,此事就非常难办。

而宋春景说的笃定,连几个针眼儿都讲的清清楚楚,八成是真的。

正在此时,何厚琮朝着荔王行了一礼,匆忙连爬带跑到了宋春景身边。

荔王还未来得及制止他。

何厚琮已经躺到地上,仰面朝天,瞪着大眼看了一眼宋春景朝下扣着的手腕。

腕下血红一片,碎肉汇聚成血滴,不住的往下掉。

他冷汗“唰”的一声出来了。

宋春景垂下眼皮,眼中漆黑无光,定定看了他一眼。

何厚琮预备一头扎死到太子麾下,豁出去了。

大喊道:“王爷啊!确实是有!”

“嚷什么!”荔王呵斥道。

“是、是……”何厚琮爬出来,退到了原来位置。

荔王脸黑成了一片。

“好、好,好。”

他一连三个好。

没什么好气的瞪了何厚琮一眼,神色非常不耐,“换!给他换!另一只手!”

心道我看你还能如何。

行刑侍卫将皮筋高高拉起,轻轻放下。

小心翼翼的拆了下来。

绑到了另一只手上。

闫真心惊胆战的看着地上积攒的血洼。

荔王冷笑了一声,“这只手没问题了吧?”

“慢着,”宋春景说,“这手也不成。”

“下官行医救人,诊脉捉药全靠着这只手。”他认真的说:“这手欠着债,将军府的小少爷靠它学医,皇上亲口说过,让下官好好教,若是教不成了,岂不是违逆君命吗?”

“……是要杀头的。”他诚恳道。

在场有几位对将军府的那小少爷的身份心知肚明。

这下,连跪在地上的院判都震惊的望着他。

荔王自然也知道。

宋春景看了一眼荔王放在台面上的圣旨,诘问道:“皇上给王爷下的旨意叫旨意,给下官下的旨意就不叫旨意了吗?”

“若是王爷不怕忤逆皇命,就算剁了下官的手也行。”他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眼前积攒而成的小血洼。

世间有人不怕吗?

荔王脸色青白交加。

何厚琮一颗心掉回胸膛里,觉得自己白来一趟。

这宋太医熊心豹胆、能耐过人,根本用不着别人救。

荔王额上青筋直蹦,“蹭”的站起身,“换鞭子!抽他!”

这老王爷一直扮猪吃老虎,一副镇定自若衷心样,此刻暴跳如雷的指着他,全然不顾什么贵人体统与皇家脸面,怒吼:

“给本王往死里抽!!”

听到这话,宋春景将完好的手用了用力,伸展了一些。

用鞭子是轻易抽不死人的,即便真的抽死了,荔王也难免落一个苛待罪犯、滥用职权、暴虐私刑的名声。

他不为人见的,微微松了口气。

侍卫取了鞭子来。

那鞭子也是动物的皮晒干了拧成的,又重又结实。

只看着就叫人心中胆颤。

侍卫抄起鞭子,轮圆手臂,“呼呼”带风的挥了出去——

“啪——”

四周尽是回响。

闫真紧紧闭上眼,将头转到了一侧。

随即他鼻尖轻轻一动。

猛地睁开了眼睛。

靠后一望,并不长的通道尽头处出现一个人。

此人自门边现身,并未理会守门侍卫的跪拜。

匆匆几大步,衣袍兜着风。

转眼到了跟前。

“殿下!”

闫真喊了一声,差点委屈的哭出来。

太子越过他,一脚踹开拿着鞭子的侍卫!

然后一转身,拔出了那侍卫別在腰间的剑。

一声剑鸣,响彻刑部大牢。

“刺啦——”

来人踏着最好的绣娘三月才秀得一尺的锦纹墨靴,身披暗沉沉的漆黑斗篷,匀称的肌肉线条将衣服撑起的恰到好处,侧脸古谭无波。

只微微皱着眉,泄露出他此刻的情绪:

狠戾、怒气,还有汹涌的杀气。

他手持长剑,腕动,一剑挑开束缚宋春景的绳子。

横眉剑目,视线所及,连地上的血迹都没有漏下。

太子细细打量着宋春景身上染血的衣裳,小心翼翼的将他托起身。对着他身上的见血的鞭痕,低声道一句:“我来晚了。”

言罢直起身,居高临下扫了荔王一眼。

眼中酝酿的杀机汹涌肆虐,叫在场众人心中俱都一抖。

太子手微微一动,将剑随手一扔,“呲”一声,稳稳戳到了地上的血洼里,溅起几丝血点。

这一下仿佛戳到了荔王心脏里,他张着嘴退后几步,直叫板桌顶住腰才托着身体没有瘫倒。

第35章

宋春景借力站起身,垂着手,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过了一会儿,嘴中才轻描淡写道:“不晚,鞭子轻易抽不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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