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他死!”陆饮霜戴回单片镜嘱托常靖玉,纵身跃上树梢,水晶镜片后天空清晰的灵力痕迹正逐渐消散,箭矢从极远的方向绕了数个弯曲的弧度精准射中目标,弓手的位置已经无法确定。
常靖玉把灵药一股脑儿给紫袍人灌下去,但那天外一箭威力巨大,紫袍人眼神涣散,血流了满脸,俨然活不成了。
“怎么样,有线索吗?”常靖玉尽量用灵力维持紫袍人最后一口气,见陆饮霜下来问道。
“啧,这种距离,没办法。”陆饮霜蹲下道,“不过留个新鲜尸体也够用了。”
他伸手握住嵌进紫袍人后脑的箭杆用力拔出,常靖玉躲闪不及溅了满袖子的血,嘴角抽了抽,退到旁边持剑警戒。
陆饮霜蹙着眉,纤长的眼睫微微发颤,常靖玉盯着那副过于苍白的面容忽然觉得心里发紧。
将死之人的记忆就算用溯影回梦也十分模糊,陆饮霜勉强在一片混沌的识海中捕捉到几个片段,唯一清晰的对话就是紫袍人恭恭敬敬的等候指示,隐在暗处的主使者吩咐道:“五月十九去见惊霆岛主事,计划不容再有变数。”
“前辈,前辈……!醒醒!”
唤声从遥远到清晰,陆饮霜睁开眼轻轻吐出口气,发现他正坐在石头上被常靖玉扶着,头疼像打鼓一样连续不断。
“我怎么忘这回事了,从进蔚阳山开始前辈一直在动手,之前还强行催动本命剑,你这窥探记忆的术法必也消耗极大,再这样一定会被反噬的。”常靖玉满脸焦急,看见陆饮霜露出些许倦怠恨不得替他受伤。
陆饮霜偏头平静地看着他,直到把常靖玉看得收了声:“飞露之前制服此人,截断蔚阳山三处阵法,你去把阵中灵石收回来,顺便熟悉一下玄荒。”
“现在?”常靖玉迟疑地问。
“现在。”陆饮霜一摆手,“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好,那我这就去。”常靖玉虽然担忧,却还是听了陆饮霜的话御剑离开。
等常靖玉走远,陆饮霜才揉了揉眉心,衣襟下盖着的玉简正传出灵力波动,他解下玉简铺开传音云图。
云图对面谢桥没料到陆饮霜接这么快,正指着地形图对左近手下吩咐着什么,见云图亮起,才挥挥手谴人下去。
谢桥撑着桌沿一看光幕,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拽了把椅子欲言又止:“我说怎么找不着眼镜,还以为谁胆大包天偷到临渊宫……”
对面陆饮霜危险地眯起了眼,谢桥立马改口道:“您戴着还习惯吗?我这还有附带定位移形高配版的,您要是想改用弓我这就把光阴遗恨打包寄走。”
“暂借一下,没你那百里穿杨的本事。”陆饮霜一叩镜架收回眼镜,他戴单面看东西总有种眩晕的错位感,也不知道谢桥都怎么瞄准的,“说正事吧。”
谢桥打量着云图又问:“你是不是受伤了?怎么还露宿荒野。”
“一点小伤,不碍事。”陆饮霜瞒不过谢桥,坦然承认了,“天亮回客栈。”
谢桥皱了皱眉:“修真境那边的人手你该用就用,你是帝尊,自己安全优先。”
陆饮霜笑道:“我有数。”
“行,我信你。”谢桥点头正色道,“我三天前去了棱山,幸亏你当初直接冰封了叛徒的大本营,现在还能凿出来几件法宝,虽然内中阵法已经失效,但还有残余阵图可以比对,棱山下获救的百姓和叛军近距离接触过,他们中曾有人听见叛军首领说‘有了这批惊霆岛的法宝兵器,就算是陆饮霜也得乖乖引颈就戮’,呵,不知死活的东西。”
陆饮霜重新撑起伞:“惊霆岛啊。”
“应是修真境的门派。”谢桥解释道,“我回去后提审了忌恒,他的飞剑有受堕水侵蚀的气息,证明三个月内离开过沉沦境,我随后带人查抄忌恒住处,缴获了一批威力强悍的法宝,内嵌阵图核心与棱山遗留相同,应是都出自惊霆岛,足以证实忌恒与棱山反叛关系匪浅。”
“没拷问到情报吗?”陆饮霜问。
“忌恒身上附有监控术法,他差点在我眼皮子底下烧成灰,好在及时抢救回来,但目前封锁了意识,没办法问。”谢桥懊恼地一捶桌面,扯出个阴沉的狞笑,“我会尽快解决,还有一套贵宾招待等着他呢。”
“给流芳主人发信,请她试试吧。”陆饮霜沉思片刻建议,忌恒竟也中了术法,这短短时间内已经有毫无关联的三人身中同样监控术法。
谢桥有些犹豫:“私交归一码,流芳主人毕竟是莳花门门主,若是因此欠下人情……”
“放心,临渊宫不仅不会欠她人情,反而是她要谢过临渊宫。”陆饮霜淡然说,把元尘子和紫袍人的情况告知谢桥,“我不认为这是巧合,此事不仅针对我们,更是针对整个沉沦境的阴谋,棱山与莳花门接壤,棱山叛乱莳花门却未收到消息及时通知临渊宫,显然是有人故意隐瞒,莳花门内部必也有忌恒之流深藏暗处。”
“帝尊言之有理,我竟忘了这点。”谢桥脸色不好,“惭愧。”
“无妨,惊霆岛我会调查,你先顺着忌恒肃清临渊宫内部吧。”陆饮霜捏着伞柄转了一圈,才问道,“沈萍风,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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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山雨03
“药到病除, 还要感谢帝尊费神。”提到沈萍风,谢桥的表情缓和不少,他想再说什么, 余光一扫, 气的把桌子抠掉块漆, “我的沈仙长你怎么起来了!”
陆饮霜这边听不见沈萍风的回答,但只看见谢桥无奈地把桌案清出块地, 嘟囔道:“行吧, 你来的也挺是时候, 对面是帝尊。”
“联系上帝尊了?”
“可算是!之前都快给我急飞升了, 你伤没好别到处跑, 我愁的头发都掉一把。”
“哎,谢尊主聪慧绝顶嘛。”
这回靠的近了, 陆饮霜百感交集的四处飘着眼神。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听见沈萍风讲话是什么时候,但如今想想,谢桥最后一次提起沈萍风,是说找到了他的遗书。
遗书写着, “把我葬在修真境”。
但那时沈萍风的遗骸已被焰魂牢的烈火烧尽,尸骨无存了。
沈萍风站在云图前,端正的拱手作揖,发冠束得一丝不苟, 有几分大病初愈的消瘦,笑意清浅,远山般飘飘渺渺的, 含蓄又文雅。
“属下参见帝尊,多谢帝尊宽赦。”
谢桥待在一旁,还是嬉笑的样子,按在桌上的手却紧绷起来。
“不用,谢他为你奔走调查吧。”陆饮霜平淡的把功劳推给谢桥,“本座只需你忠于临渊宫,是何出身并不重要。”
“还是帝尊英明。”谢桥又装模作样谦虚起来,只是瞥沈萍风的得意劲儿怎么都盖不住。
沈萍风转身对着谢桥也躬身行礼,“谢尊主救命之恩属下铭感五内,愿为谢尊主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谢桥赶紧托着沈萍风胳膊拽起来,然后就看见沈萍风促狭地眨了下眼。
“沈护卫,有点规矩啊。”谢桥板起脸,“站后边去。”
“咳。”陆饮霜在云图前清清嗓子。
“帝尊,忌恒下令羁押沈护卫前,曾单独约见过他,言明沈护卫曾是修真境道武仙门之人,并以此威胁他听命,但沈护卫并未理睬。”谢桥替沈萍风说,“他这些年可装的完美,忌恒这消息必然来自修真境。”
“现今还能在修真境查出属下底细,大概只有四大仙门内部高层,忌恒背后的人有张庞大的网,我们尚不知这网究竟罩住了什么,帝尊务必小心为上。”沈萍风接道。
“嗯,你们亦是。”陆饮霜答应。
“接下来我这边行动会定期汇报给你,可别盲签了,有急事我再传音,你若遇险尽管出手,不用顾忌局势,我们非是畏惧修真境。”谢桥苦心孤诣的劝谏,不想让向来不管事的陆饮霜孤军深入吃亏。
陆饮霜时隔数甲子重温谢桥的话唠,这种混着不耐和怀念的心情促使他果断关了云图,闭目养神去了。
谢桥还没说完,丧气道:“还有我的飞露……我不想再坐悬舟了啊。”
沈萍风抿嘴笑着安慰他:“下次要出门,我御剑载你。”
谢桥揪着沈萍风的衣襟,不顾他注意形象的抗议把人按在书房的榻上:“你才醒几个时辰,伤好之前别跟我提出门,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