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饮霜:“给你个红包?”
常靖玉憋了口气,索性伸手道:“拿来。”
陆饮霜被他逗笑了,真的仔细思索片刻,掌心在乾坤袋上拂过,五指缓缓收紧,便握住了一柄古朴长剑的剑鞘。
常靖玉还没反应过来,陆饮霜手腕一抖,剑柄冲着他颈上扫去,清啸声起,一截雪亮剑刃寒芒毕露的停在他喉咙前方不到半寸。
“这柄剑还不错吧。”陆饮霜问道。
常靖玉没感受到杀意,脖子被凉意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点头道:“确实好剑。”
“接着。”陆饮霜翻手把剑鞘递过去,“此剑名为玄荒,看似质朴无华,实则锋芒内敛,送你了。”
常靖玉恭敬的双手捧着剑鞘,他半晌才回神,猛地站起来被伞撞到了头:“我方才只是玩笑,此剑这般贵重,我实不能收,还请前辈收回去吧。”
“我还没有送不出去的东西。”陆饮霜板着脸冷哼,“你若不想用,回道武仙门问付青霄再要一柄,我也没意见。”
常靖玉为难地纠结着,但一想陆饮霜自己的本命剑,最后还是选择郑重地佩在腰上,拱手道:“多谢前辈。”
“坐下,还要我撑多久。”陆饮霜瞥了眼石头,他举着伞砸了下常靖玉的脑门,“我之前想问的问题,可能有些唐突。”
常靖玉接过伞柄靠着陆饮霜坐回去:“前辈请说。”
陆饮霜觉得他挨的太近了,但现在不是计较这的时候,他肃声问道:“令堂还有画像存世吗?”
顺着伞骨倾泻而下的雨声有种莫名的寂静,仿佛山林里只剩下规律的心跳,常靖玉的表情一瞬有些悲伤,他从乾坤袋里拿出幅卷轴,普普通通的,并非修者惯用,展开来看,画中的女子笑容明媚,正在舞剑。
“果然是她。”陆饮霜不禁叹了一声机缘巧合。
“前辈认识先妣?”常靖玉惊讶道。
“一面之缘。”陆饮霜的声音透出些无奈,“她当年何其威风……为何会沦落此等地步。”
“你果然在幻境中看了不少。”常靖玉低了下头,他的语气很轻,像不忍打扰记忆中的人,又意外自己竟然没因此恼怒不安,陆饮霜一贯用冰,但他仍能感受到微弱的暖意。
“娘曾经也是修者,只是后来受伤沉重废了修为,和爹隐居在永和村,爹是个画师,我五岁时他便因病过世。”
“我小时候不理解娘,觉得永和村太小了,我半天就能绕好几圈,我们为什么不出去看看。”
“我一遍遍问她,娘,你以前可以飞吧,你能教我飞吗?你再给我讲些有意思的故事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城里究竟好不好?”
常靖玉困窘地笑了一下,笑容穿过陈年的温暖来到现实,就又变得苦涩难忍。
“后来我长大了些,能跑去镇上卖东西,做零工,我才渐渐明白,娘说她虽然有过不好的经历,但不想让自己的看法影响到我,城里究竟如何,这方天地究竟如何,应该让我自己去看,如果将来想离开,那就出去闯荡,如果失望了就回家,像她一样过普通人的生活。”
常靖玉说着,控制不住迸发的剑意搅乱了风雨,他握拳砸在石头上,手指硌出了血:“但后来村里的河中潜入两只能控水的灵兽,被村民拜为河神,为了祈雨村长要将无辜的女孩扔进河里,娘为了救她,给河水下了毒,两只灵兽一死一逃,娘本想带着我和她离开,但那女孩却出卖了娘。”
“我说我失望了,但我却无家可归。”
“你未曾报仇吗?”陆饮霜拽过常靖玉的袖子,覆了层灵力给他治好伤口。
常靖玉生硬地扯动嘴角,他眼底充斥着残忍的恨意,便把头别了过去,不想让陆饮霜看见:“离开长林派后,我确实动了手,我怕告诉你,你就会厌恶我。”
“我的底线也许比你想的更低。”陆饮霜无所谓地笑笑,“想不想说随你。”
“……多谢。”常靖玉抬手撑着前额,他微微向后一靠,倚着陆饮霜的肩把伞压低了些,圈出一块脆弱的空间,“我本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听我说这些。”
“言谢无用,把自己禁锢在过去毫无意义。”陆饮霜脑中浮起常靖玉前世的影子,就觉得他应该提醒点什么,“你那套动辄拼命的风格只是饮鸩止渴,你不该为他人而活,也不该为过去而活,有空的话不如思考一下剔除那些因素,你究竟想做什么吧。”
他说完自己也喟叹地摇摇头,那些临渊宫地位稳如泰山的平静年月里,他也曾忘了自己该走向何处。
常靖玉低笑:“前辈,没想到你还会长篇大论教育别人。”
陆饮霜冷哼:“仅此一次,你若不愿听,我可以帮你把脑子筛一筛。”
“怎会,前辈金玉良言,我受益匪浅,那前辈说过的,问道大会过后的事,还算数吗?”常靖玉扭头看他,那双晶亮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陆饮霜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心说这小子明明记得清楚着呢,他模棱两可道:“只要你愿意去,路费算我的。”
这可是个顶尖福利了,不然你一年生活费搭进去都不够。
常靖玉说:“当然愿意,我已经在想带什么特产了。”
他像不知堆了多久的灰烬,又在死寂中悄悄烧起一颗火星。
作者有话要说:陆饮霜:我打算带道武仙门接班人回家
谢桥:get√ 账下二百刀斧手等你摔杯
常靖玉:emmmmm溜了溜了
第35章 山雨02
蔚阳山的雨下了整夜, 天将明时云层才薄了一些,豆大的水滴变成潮湿粘腻的雨丝。
借着云层深处溢出的天光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枯黄的树叶, 在雨水中浸泡出腐败的气息。
常靖玉遗憾道:“被强行抽取的地气短时间无法复原了, 倒是可惜此地美景。”
“嗯?”陆饮霜垂眼歪着身子, 闻声抬头坐直道,“蔚海城必会联络重华仙门善后, 况且蔚海城值此盛会, 重华仙门想也乐意展示自己大方负责, 沧渺宫还能趁机讹上一笔。”
“呃, 怎么被你说的有点无赖。”常靖玉扶额, 他的胳膊撑在石头上,方才陆饮霜小憩时倒过来的重量消失无踪, 让他一时有点后悔开口,又想起自己还披着陆饮霜的衣裳,赶紧脱下来还回去,“你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没事。”陆饮霜让他别多想, 刚把外衫穿好,土地倒着的紫袍人忽然呻∫吟出声。
“别装了,报上姓名门派,受何人指使在蔚阳山布阵?”常靖玉站起来沉声喝问。
紫袍人闭目装死, 陆饮霜凝出一枚冰剑直接把他右手钉在地上,轻飘飘地警告:“不想断臂,就回话。”
紫袍人惨叫着翻身捂住手掌, 他没想到陆饮霜两人竟能摆脱镜花水月,更想不到自己会被一只鹤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灵力受制,没有任何逃生之机,只好虚张声势忍痛道:“这一切都是重华仙门授意,你敢破坏计划,重华仙门不会放过你。”
常靖玉断言道:“无稽之谈!”
陆饮霜对他勾勾手指:“把镜子拿来,看看他心里都想些什么。”
常靖玉配合地作势要拿镜花水月。
紫袍人突然紧张的大吼:“不行!你要是害死我,怎么向重华仙门交代?把我交给仙门,你没权力审问我!”
“哦?”陆饮霜趣味地翘起嘴角,“有点意思。”
紫袍人直冒冷汗,他害怕陆饮霜真的用古镜施术,映出他最不愿也不能暴露的记忆。
“难道有些秘密被人知道,你会有生命危险?”常靖玉问道。
“别问了,把我交给重华仙门,对你们百利无害,何必做多余的事呢?”紫袍人试图游说两人。
陆饮霜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指尖,紫袍人并不惧怕痛苦,却对要在古镜下被迫暴露心思而恐惧,又针对城主的公子方垣,这倒让他想起之前的元尘子来。
他心想试一试也不亏,悠然开口道:“魂主交代了什么?”
紫袍人闻言浑身一震,满脸惊骇难以置信:“啊?我…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这抖如筛糠的反应肯定了陆饮霜的猜测,他掐着诀随时准备一发溯影回梦,但就在此时,天际传来一道尖锐的破空利啸,快不及眨眼的箭矢像穿破乌云的流光直落下来,贯穿了紫袍人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