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地上嘤嘤嘤,冷枭言冷眼看她:“那你宫女所说,也是污蔑你吗?”
安素仙恨恨剜一眼缩成一团的绣竹,亏她平日里百般信重这丫头,谁想到不过几板子打下来,居然就把什么都供出来了,让她连解释都无从说起。
冷枭言懒得看她的表演,一脚将她踢开:“你最好去佛堂跪着,祷告三皇子和小公主平安无事,否则——”
他未尽之语,在场所有人却听得明白。若是两位皇嗣无恙还罢了,若是真因她的算计与云氏的抱负伤了小皇子小公主,云氏已死陛下没辙,可活着的安贵妃还不得被扒皮抽筋?
安素仙是真的怕了,几乎连滚带爬的往小佛堂踉跄跑去。
只是天不遂人愿,虽是三皇子暂且平安,小公主却碰上了难题。
敬砚姝正听闵院正忧心的禀告:“公主原本就是早产,虽是这两年养好了不少,实则体质并不比三皇子强太多。今日一则受了惊吓,二则行凶那位的簪子上又淬了毒,目前看着有几分像是金汁……”
他犹豫了一会儿,看皇后没有表态的意思,只能老老实实的说下去:“有娘娘教的法子,这高热还算容易退下去,可金汁就……”
“就什么?”敬砚姝轻声问他,实则心里明白,这年头没有抗生素,一旦感染极有可能会引发败血症。
闵院正低头:“怕是凶多吉少。”
“……罢了,本宫会告诉陛下的。”敬砚姝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陛下是个讲道理的人,你尽力就是。”
闵院正松了口气。陛下对皇后当然是讲道理的,可谁知道盛怒之下会不会砍了他的头?皇后肯替他传达这个不怎么美好的消息,少说也是替他挡了一灾,他自是感激不尽。
第68章 盒饭一个
闵院正擦着头顶的汗滴继续开药方, 敬砚姝则转身出了暖阁,尚未走到偏殿,正好碰上审讯完安素仙、一身煞气的冷枭言。
看他气冲冲走出来的模样, 敬砚姝收拾的心情迎上去, 难得认认真真的请罪:“都是臣妾之错, 统管后宫却未发现安贵妃的阴谋,还被云氏改头换面钻了空子。臣妾失察, 请陛下责罚。”
事情闹成这样, 冷枭言对敬砚姝其实是有些抱怨的, 虽然本身不是她的错, 但纰漏出的这么大, 一个主官连带责任肯定跑不了。
可她正儿八经的请罪,冷枭言又心疼了。一手将她扶起来, 皇帝陛下无奈的叹息:“这前前后后蛛丝马迹,咱们从头到尾查过多少次都没查出来,哪里能怪在你头上?”
敬砚姝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脸上仍是自责:“我只当她长大了, 安分守己的养育公主过日子,还念着她对国夫人的孝心,总是劝你多去看看她们母女。谁知道——”
是啊,谁会想到安贵妃不是想明白了淡然了, 而是彻底黑化了呢?皇帝自负洞察都被麻痹的完全蒙在鼓里,以皇后向来爽朗大气的性格,更不可能会疑心到安素仙头上。
所以根本不是皇后的错, 而是安素仙太过蛇蝎心肠不知好歹。冷枭言瞬间在心里给罪魁祸首定罪,嘴里冷哼一声:“安氏谋害皇嗣,看在祉福公主的份上饶其死罪,着降为常在,即刻迁入长禧宫。”
正八品的常在,论位份并不算垫底,可迁入长禧宫就耐人寻味了。今日的受害者敬妃乃是长禧宫之主,陛下这般处置不言而喻,就是将人给了薛氏,随意她怎么报复泄愤。
敬砚姝对这个处置当然不会有异议,只是转头看向后殿,小声将闵院正的诊断说了。
冷枭言微微一愣:“那就让安常在先留在明纯宫看护祉福,等祉福痊愈后再迁宫。”
他顿了顿,到底是下定决心:“若是公主有什么不好,安氏也不必去长禧宫当常在了,直接去浣衣局吧。”
他为安素仙保留一个位份,就是看在小公主尚在,不能有个罪人生母的缘由上。若是小公主挺不过来,这脸面也就不用留了。
浣衣局是接收罪婢的地方,生存环境十分恶劣,以安素仙这样娇生惯养长大的脾气,怕是在那里活不过三集。
不过在敬砚姝看来,这纯属安素仙自作自受,她更犯不着去求情。只提醒冷枭言:“既是这里问清楚了,你不如去看看敬妃。一则给她一个交代,二则有你安抚庇佑,三皇子吉人天相,也能尽快脱险。”
哪怕冷枭言对薛氏的宠爱只是平平,但今日之事闹的大,且敬妃与三皇子当真是受的无妄之灾,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他肯定要为敬妃主持公道。
想想自己对安氏的处置,冷枭言也不怂,抄手上了步撵往长禧宫去了。
敬砚姝听着佛堂里传来的嚎哭声忍不住摇了摇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安素仙对云氏动手,还不惜连累薛妃,就要有被戳破后满盘皆输的觉悟。
可惜大多数人都是只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总觉得一时阴谋一时爽,不知道最后都得火葬场。想想背后推动一切的陈蕴玉,敬砚姝有些失神的想,不知她这会儿是高兴,还是也有一丝恐惧?
……
容妃听得明纯宫传出来的消息自是满意的。她在里头虽然推波助澜,可到底没留下什么痕迹,唯一一个杜春也只是受陈妈妈所托,至于陈妈妈为何能得到这么多信息——海临郡与京城相隔千里,难不成还能立时将人拿下审问么?
至于皇后娘娘是否会怀疑到她头上,容妃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皇后不喜她频繁施展手段,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大好局面,真要她什么都不做,那该多无聊啊。
尤其是四皇子被抱入坤和宫后,她更是寂寞空虚的很。哪怕陛下渐渐恢复对她的宠爱,为了补偿没少给她赏赐,她仍是提不起兴来——或许等过几年养好了身体,再怀上一胎生个孩子,才能彻底从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中解脱吧。
与尚不知道陛下已经不孕不育、这会儿正踌躇志满想着怀孩子的容妃相比,敬妃听完陛下的判决后气的秀美的五官都扭曲了,几乎是声音凄厉的责问:“陛下!那安氏害臣妾早产,害青云自小体弱,今日还差点儿将青云溺死!这皆是她亲口承认证据确凿,便是要她抵命都不为过,陛下竟还给她常在位份?让她依旧当个妃嫔?”
至于将安常在迁入长禧宫,或许在陛下看来是给她泄愤,可在薛雅娴看来,这根本就是打脸。就算她是主位宫妃也不能私设刑堂,见天儿看着自己的仇人在眼皮子底下好好活着,她心里能不膈应吗?
她不想哭闹,不想惹陛下厌弃,但陛下着实是欺人太甚了!薛雅娴冷着脸看向冷枭言,大有他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今日这事儿就没完的架势。
她表现的这般强势,冷枭言便是有些亏心也变作不耐。只是想到她今日受的委屈够多情绪不稳,皇帝陛下勉强解释道:“虽是这般,可青云不是也没事吗?安氏是公主生母,总要给祉福一个体面。”
薛雅娴今日红着的眼圈就没消下去:“什么叫青云没事?青云受了多大的罪!他本就体弱,被惊吓被溺水,陛下竟说他没事?!您摸着您的良心,这能叫没事吗?”
早就没了良心的皇帝陛下皱眉:“你不要无理取闹,青云是朕的儿子,祉福也是朕的女儿,你身为宫妃,怎可以置皇家的体面于不顾?”
敬妃几乎被他气笑了:“公主要体面能有皇子的安危重要吗?陛下只知心疼祉福,怎么就不肯心疼心疼青云,为他报仇雪恨呢!”
“可是胡院判明明说了青云问题不大,甚至不如小公主危险。”冷枭言虽然重男轻女,可也没有为了儿子就作贱女儿的想法:“朕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公主日后还要嫁人,总不能有个被贬为奴甚至被赐死的母妃,这才给安氏一个位份。你是世家出身,难道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么?”
薛雅娴的嘲讽几乎脱口而出:“若是世家有这种谋害子嗣的妾室,怕是早就被打死了!”
冷枭言:“……胡闹!”
后宫妃嫔是普通的妾室吗?是可以随便打死的吗?他都承诺一旦小公主有什么不测就将安素仙贬为奴籍,为什么薛雅娴仍是揪着不放,非要薛氏抵命?
安氏是做了错事,可要说后果有多严重——无非是三皇子体弱些,再病一场。可安氏到底是赵氏的女儿,是皇帝陛下所剩的唯一血亲,哪怕看在血脉亲缘的份上,冷枭言也并不想将安氏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