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是个犟的,竟是摇摇头道:“他今儿敢在您跟前搬弄是非,比那些嚼舌串话的宫人更可恶,您这次不治他之罪,他怕是下回还能这么来。或许今日他说的是实话,可谁知往后他尝到甜头,说出来的又是些什么?”
周福冷汗哗的就下来了,连连磕头却根本不敢为自己辩解。
周平恨铁不成钢:“你是主子娘娘跟前的首领太监!你做错了事挨罚不要紧,人家只会当你是得了娘娘的指使故意这样说!你可知主子娘娘给你信任,绝不是让你肆意妄为的!干娘教的咱们第一条就是谨言慎行,你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这一番疾言厉色,周福哆哆嗦嗦的磕头请罪。冷枭言看着这对儿兄弟,心情却无端得了些慰藉——这世上糊涂自私的人不少,可也总有忠心有分寸的人的。
他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周福妄议主位,去慎刑司领二十板子长长记性吧。”
周平与周福一同谢恩。
冷枭言让周平先在坤和宫替周福当几日差,自己则捏着中宫笺表往回走,心里想着周福的话,忽而转头看跟在后头的总管太监,冷了语气道:“你今日可听到什么了?”
总管太监一愣,忙不迭的摇头:“皇后娘娘请了中宫笺表要整肃后宫,旁的就再没了。”
冷枭言依旧不放过他,直看的他冷汗淋漓才轻轻点了点头:“虽是皇后做主,你该查的也去查着,所谓无风不起浪,这闲话总有个源头。”
总管太监强忍着惊惧应诺退下,心中的苦涩一直范到喉咙。当近侍的最忌讳守不住秘密,然今日周福那一眼,却让冷枭言都开始疑心他,敲打他。这回他安安稳稳查出真相也就罢,若是节外生枝的再传出些什么皇后与贵妃相互抱怨的话,只怕陛下真要厌弃他了。
他只当这是周平和周福早已算计好的配合,并不知这会儿周平正逮着周福狠骂。周福无所谓的笑道:“那老货万般排挤你,你总不能一辈子被他压着吧?我不过挨顿打,却能为主子娘娘说句公道话,还能让陛下对那老货生出不满来,我可是赚到了!”
周平气的直让慎刑司的行刑手狠狠的揍这倒霉催的弟弟,不用给他们面子!
慎刑司的人都快成精了,哪里不知道这两位在前朝后宫多得脸。陛下真要收拾个人,能让他们这么悠闲自在的来领罚吗?再者说,别看周平宣陛下口谕时义愤填膺的模样,可他哪里是不心疼弟弟的,哪怕知道行刑手定会手下留情,仍是悄悄塞了好几个荷包过来。
行刑手心领神会,打的周平哭爹喊娘皮开肉绽,其实真就是皮外伤,上好的金疮药抹一遍,夜里就能结痂,过两日活蹦乱跳屁事儿没有。
敬砚姝见这两兄弟一个竖着一个横着的进了坤和宫也是吓了一跳,等听完周平一通讲述,皇后娘娘哭笑不得:“二十板子哪里够!一个个的胆大包天!”
周平周福一起闷头装死。
好歹不算坏事,敬砚姝指了两个小太监照顾周福,转头把周平支使的团团转——事儿其实不多,就是琐碎些,他们得把各处搜集来的不记名告发信进行整理,查出这次事件到底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
当然,厚厚的书信堆了一桌子,能查出来信息绝不止这一点,甚至后宫下人之间的脉络关系也能窥得一斑。敬砚姝自己不耐烦做这个,只让周平带着人对比查验,给她一个最后结果便是。
她一出手,后宫里已是人人自危,流言蜚语顿时便给刹住了。及琦玉宫与明纯宫里拖出几个传谣传的厉害的丫环被当众八十大板打到断气,再无人敢挑衅皇后的威严。
另一边,总管太监也查出来,最先说闲话的是琦玉宫里云昭仪身边一个二等丫环,也是被皇后娘娘拖来打死的几个丫环其中之一。她倒并非刻意传谣,不过是随云昭仪拜访明纯宫时听了一耳朵,无意间说与人听罢了。只是不知为何后头越传越广,越穿越离谱,竟生生把贵妃不讲道理的抱怨之词变成了后宫倾辄与陛下的冷漠。
这结果在冷枭言预料之内——能推动这一切发展,说明对方是个布局精细之人,不太可能轻易暴露自己。而真正让他失望的,是至始至终,安素仙与赵氏都没站出来说一句话,一副逆来顺受被欺负的模样让他心头窝着一团火。
敬砚姝并不在乎贵妃如何表态,这会儿正与冷枭言商量:“对方能埋的这样深,可见是来来回回转手了好几道的。我想着既然是要人手,倒不如咱们干脆以祈福为由放一批人出宫,只需打断了旁人的布局,便是查不出后续来,至少咱们身边是安宁的。”
冷枭言叹气:“是个稳妥主意,也只能这样了。”
敬砚姝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便觉得好笑,正要打趣几句,不想倒霉催的总管太监小跑进来,一脸无奈的躬身禀告:“贵妃娘娘和国夫人受了惊吓,据说不太好的样子,您是不是——”
“好端端的怎么就受了惊吓?”敬砚姝不满的打断他的话。
总管太监更无奈了:“听传话的人说,是明纯宫里闹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午有事请假,更新时间临时改为明天晚上的11点,比心~
第27章 下不为例
敬砚姝对鬼神之事向来是不怎么信的, 冷枭言更是一眯眼,连连冷笑道:“好好儿的皇宫里闹气鬼来了?是不是朕还得请些和尚道士来驱鬼?”
皇后娘娘忍笑掐他一把:“去看看吧,你老人家一身龙气往那儿一站, 什么妖魔鬼怪不都镇住了?”
冷枭言一张肃冷的脸立时绷不住了, 哭笑不得的捏敬砚姝的耳朵:“你当我是门神呢?”
话虽这么说, 帝后二人仍是一块儿往明纯宫去,旁的且不说, 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可金贵着, 总不好出什么事的。
“贵妃这一胎挺多灾多难的。”敬砚姝边走边抱怨:“去岁年底刚怀胎还没诊出来就碰上宫里死丫环和陈妃小产;原以为后头能安心养胎, 又遇上各种流言蜚语, 连姨母的身体都被拖累了。这回竟是扯到鬼怪上头——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折腾的慌呢?”
冷枭言听的心有戚戚。前头陈妃肚子里的孩子虽是没能活下来, 可人家怀个孕多安稳。安素仙吃穿用度比皇后还好,有亲妈在跟前陪着照顾着, 偏事儿一桩接一桩,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要么回头真找个得道的高僧给她除除晦气?”敬砚姝半开玩笑的眨眼:“她们母女不嫌烦,我还担惊受怕呢,每次有点儿什么都得我背锅。”
冷枭言想了想, 竟是点头:“不是正要放宫女出宫么?这倒是个现成的理由。”
“你还真准备这么干啊!”敬砚姝睁大了眼睛哭笑不得:“我就开个玩笑!你家贵妃不要名声啦!”
“闹鬼的事儿都能张扬出来,她还有什么名声。”冷枭言哼道,越发觉得这是个歪打正着的好主意。心知敬砚姝下不去手,索性大包大揽道:“你别管了, 回头我让钦天监弄去。”
敬砚姝乐得清静,只嘱咐道:“可别把事情闹大,就算不顾着贵妃, 好歹还有孩子呢。”
两人边说着,已经到了明纯宫门口。一众宫女神色恍惚的跪了半个大殿,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屋里太医背着药箱出来,看到帝后二人连忙行礼。皇帝陛下冷着脸问:“贵妃和国夫人如何了?”
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年轻些的那位先拱手道:“贵妃娘娘受了些惊吓,略有些动了胎气,这会儿喝了安胎药已经睡了。”
冷枭言点点头,又看另外一位,竟是太医院的胡院判。作为太医院三巨头之一,胡院判的医术毋庸置疑,他这会儿面露难色,皇帝陛下的一颗心也不免提了起来。
胡院判其实也是挺无奈的:“国夫人本有心疾,应尽量心平气和保养才是,然依照微臣诊脉的结果,国夫人怕是一直都忧思过度,勉强用药维持罢了。今日这番惊吓过度,国夫人心血不畅,差点儿就厥过去,虽是微臣用针灸之法为国夫人散淤调理,可要是再来一次……”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赵氏的病症脉案冷枭言心中有数,沉默的点了点头,带着敬砚姝往内殿去。
因两位太医到的及时,这会儿安贵妃与国夫人都喝过药睡下了。冷枭言没有打扰她们,只将伺候的宫女太监提到偏殿,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