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霜心颤了一下:“奴婢是心疼王爷多年筹谋。”
她慕容妤何德何能,一个与王爷相识不过数月的女子,凭什么能叫王爷做到如此地步?!
顾君离侧转过身子,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银霜从来没有这样失言多嘴过,他这一日的确是做了许多年都未做过的出格事情,可也是今天,他才觉着自己冷漠麻木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了。
年少轻狂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无不可及,天之骄子,手握乾坤。
后来天真的幻想破灭,现实的残忍袭来,才明白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年少轻狂那颗比天还高的心。
什么狗屁隐忍筹谋。
不过是心安理得推卸责任的借口罢了。
如今他都不要了,该是他的,也到了一一归还的时候。
可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说,是他错了呢?
银霜看一眼顾君离的眼神,鬼使神差的,便开了口:“难道在王爷心里,妤姑娘她。。。胜过江姑娘么?”
第032章 、目光所及皆是你
人人都要在他跟前提江家。
人人都在心底觉着,顾君离这个人,这颗心,皆是应该交付给江家,不应当落在旁处的。
旁人眼中千般好万般好的相配,就是没能抵过长宁殿外寥寥歌声,就是没能抵过匆匆一眼,便瞬间心动到璀璨的初见。
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认定了那一眼的心动,就更改不了了。
江玄子有立场质问他,可银霜问这话,就很可笑了。
顾君离眯了眯眼睛:“你今日失了分寸,说的话僭越,自己晓得么?”
银霜抿紧嘴唇,跪下身来:“奴婢知错。”
她只是平陵王府里靠着谨慎知趣的好处,运气好了一点能在顾君离身边伺候的一个婢女罢了。
有些事情,有些心思,注定了是痴心妄想。
可就算是痴心妄想,银霜还是坠进这个梦里不愿意出来。
“有错当罚,你自己去领罚吧。”顾君离拉上衣服穿好,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疼,今晚也的确不必睡了。
他上过药又起身往屋子里走,银霜跪在偏堂里,半响也没有起身。
进了屋里,顾君离上前接过添香手里的帕子,眼睛盯着慕容妤的脸看,轻声对添香道:“下去吧,我来就好。”
“奴婢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添香应下,心头感慨一句还好自家王爷还是心疼姑娘的,倒也不算是白白受罪了。
添香刚走没一会儿,慕容妤眉头微皱了一下,睫毛颤抖,睁开了眼睛。
顾君离赶紧弯下腰凑上去,紧张道:“醒了?”
慕容妤愣了好一会儿,转动眼珠看见身边坐着的人是顾君离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后背的疼痛感攀爬上迟钝的神经,她倒吸一口气咬紧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起身,快步到门口喊人端药来。
药是熬好了的,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滚烫的热气,顾君离不要旁人伺候,自己端了药碗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慕容妤喝。
她不叫疼,也不叫苦,一碗药喝得利落,却比声泪俱下的哭诉更叫顾君离鼻尖发酸。
“这药助睡,你伤口疼,喝了药好好再睡一觉便好了。”顾君离把空碗放到一旁的矮桌上,拿哄小孩的语气哄慕容妤,知道她难受,但是又没法替她受着。
“我睡了多久?”慕容妤看一眼外头的天色,她失去意识前,是晚上。
“我找到你的时候,已经是晚膳时分了,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事。”顾君离再次惊叹于慕容妤体质的特殊,伤成这样,竟然这么快就醒了,他还以为晚上定会烧起来,少不得要折腾一番。
慕容妤轻握住放在里边的那只手,默默忍受着疼痛。
又天黑了。
看来已经过去一天了。
“我。。。”
顾君离捏紧拳头,满是自责的话刚要说出口,就被慕容妤打断了:“谢谢你。”
这世上,第一个伸出手拉住她的人是顾君离。
第一个能让她确信一定会找到自己的人,也是顾君离。
关键时候,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
慕容妤是发自心底的感激顾君离,他在她干涸的心底种下了一株绿芽。
眼前看不见出路的未来,他点亮了一盏灯。
他是她的希望。
第033章 、有了能安心的理由
顾君离不爱听慕容妤说谢谢。
显得客套又疏离。
她眉宇间看着很疲惫,顾君离给她轻轻拉上一些被子怕着凉:“快睡吧,我守着你。”
慕容妤没看他,也没想好怎么跟他说自己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睡着的。
体质的特殊注定了她和旁人的与众不同,身体的快速恢复,也注定了药效会在她体内迅速的蒸发,根本不可能达到所谓的助眠效果。
愈发清醒的感受到自己异于常人的康复速度,疼痛与麻木同时袭来,是慕容妤多年来早就习惯的事情。
可要开口同旁人讲,她还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是以良久后,慕容妤才转动眼珠看一眼顾君离担心的神情,嘴角抽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只能对着他微笑着颔首,随后闭上了眼睛。
顾君离守在她身边,许久之后,瞧着慕容妤像是睡熟了的样子,才蹑手蹑脚的起身,隔着一层轻薄的帘子,到外头的软椅上侧卧下身子。
慕容妤不知顾君离伤势,顾君离不知慕容妤实情。
各怀心事又不愿对方担心的两人,长帘相隔,直到后半夜顾君离眼皮实在打架得厉害,才迷迷糊糊的和衣睡了会儿。
第二日一早,银霜便推了门进来,瞧见顾君离竟然就这般在长椅上歇了,微微皱起眉头,大概是因为刚领罚过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多嘴,只是凑近顾君离身边,小声叫醒他后,轻声道:“王爷,周将军来了。”
顾君离微眯眼睛,刚清醒过来便下意识的坐直身子反手拉起长帘看了里边一眼,慕容妤还睡着,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她在身边,就是他安心的理由。
“留下伺候。”顾君离理了理衣裳,正了正发冠,随后吩咐一句,自己便朝着前厅去了。
周擎依旧背着手在大堂里一圈一圈的转,茶杯端上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一瞧见顾君离,他便眼睛亮了两分,上前就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我说。。。”
顾君离脸色一变,嘶了一声,这一巴掌拉扯着伤口疼,可有够突然的,最后的两分困意也彻底清醒了。
周擎吞了口口水,赶紧双手凌空要扶顾君离,又怕再弄疼了他,自己方才还记着要问他昨晚上请罚的事情,怎么一见了人这手就不受自己控制招呼上去了呢,见他坐下了,周擎才赶紧道:“你他娘的昨晚上进宫请罚去了?你这人。。。怎么啥都自己扛着?!”
顾君离翻他个大白眼:“一大早的跑来做什么?”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该进宫上朝了。
周擎挠头:“妤姑娘的事儿,有些眉目了。”
顾君离立刻凌厉的看着他:“快说。”
“得了消息,妤姑娘失踪那天,宫里头有人出来了,虽说拿不住什么把柄,可事情挤在一起,总归是奇怪得很,哪能一句巧合就糊弄过去?”
顾君离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沉默想了会儿以后,站起身来,拍了拍周擎的手臂:“谢了。”说罢,扯着他就往府外走,“先上朝。”
既然来都来了,隐藏多年的秘密也不再是秘密,顾君离也懒得继续遮遮掩掩,两人上了一辆马车往宫门去,路上详细说事,各种眉目也渐渐清晰起来,只可惜宫里头那位替慕容馥擦干净了后事,半分下手的点也找不着,未免头疼了些。
今儿的早朝不出所料,主要以批评警醒顾君离为主题,顾君离自己是不太在意的,左右看了许久,没瞧见江玄子的身影,天道使十日里有五六日都不出现在早朝上,本不是稀罕事,可是连周擎都晓得他昨日请罚了,江玄子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他定然是要板着脸数落自己一顿的。
今儿不在,没瞧见他那张古板冷漠的脸,顾君离倒是不习惯了。
想来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吧。
逃过一劫,顾君离反而松口气,想着下了朝能赶紧回府去,谁知道又和皇子们一并留下来说话了,颐恭皇太后的忌辰将近,夏日初临,又是一年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