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底下的人因为我们兄妹的传闻想离开,只要不是卖了身,都不要挽留。该给的钱还是要给足。”相比洗清他们兄妹的冤屈,她更在意生意的稳定。毕竟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严格遵守着礼义廉耻。
被除族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经历,而给被除族的人卖命,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也所以,如果有人想离开,她不会埋怨,当然,也不会挽留。
吴缨跟她想到一块去了,“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不过,也要查一查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抓几个跳得最厉害的杀鸡儆猴,很有必要。”程寒冷冷道。
程馥翻白眼,“那可太容易了。”他们自打来金陵后,是非就没少过,跟谁有过节,金陵城百姓都知道。
“要不要我代为澄清一下?”吴缨想帮他们。
结果兄妹两人十分默契地摇头。
“长跑赛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我还在想怎么做才能低调下来,老天就送了这次机会。虽说低调是低调不了了,不过转移了大家的重点也不错。”程馥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看样子没有被影响到心情。
吴缨却更加心疼,小姑娘才几岁啊,这人生也太坎坷了。
“长跑赛的成功,势必有人要给咱们戴高帽,捧至金陵商界佼佼者的位置上。看起来是好事,实则隐患不少。以后大家对两河轩任何行为都将抱有较高的期许,一旦有一天,咱们的所作所为与他们心中的是非观背道而驰,颠覆了他们心中的形象,这些初期把咱们捧起来的人,极有可能调换立场,拼死将咱们踩进泥里。
与其到那时候再应对层出不穷的麻烦,现在借我们兄妹身世之说,提前模糊两河轩的定位,不失为一件好事。”程馥眯起眼睛,又像小狐狸了。
第二日,传言果然愈演愈烈,背后推手还不止一两家。甚至有人明目张胆地跑到水门街拉着街坊邻居打听两兄妹的事迹。在没有人特意提醒的情况下,街坊们全默契地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至于小酒馆和两河轩的人员是否有流动,程馥都没去关心。这世上谁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没有谁是不可或缺。也所以她把时间用在了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小酒馆的衍生品。
反倒是金陵知府薛有志对这些传闻挺上心。
程家兄妹的经历他多少了解,但也有限得很,决定这对兄妹背井离乡的几个重要因素他并不清楚。所以他也没多同情两兄妹的境遇,只是借着这次流言,观察世家的动静。
“一个丫头片子就能让他们这么劳师动众,世家气数……差不多了。”薛有志老神在在地躺在摇椅上,感受秋日的凉爽。
他这边窝在衙门里舒舒服服数长跑赛的收益,外头的热闹也还没看够,程寒就击了鼓,打断了他的闲情逸致。
看着跪在下方的十个人,又看看因为有秀才身份从容站在旁边的小少年,薛有志不禁再次感慨,此子非池中物,估计用不了几年必有造化。好在自己看人毒,没多手多脚给这对兄妹使绊子。
案子审下来没费什么功夫,大部分都详细招认了受谁主使,少部分纯粹看不顺眼程家兄妹年纪轻轻本事了得,碰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往死里踩,最好能让他们彻底身败名裂。
由始至终程家兄妹都没有对外出面澄清,只是在案子快封卷前命人大张旗鼓地宣扬,有人因为到处说这个事被抓了,还牵出了几名主使者。于是百姓们的话头又变了。
一时之间,笃定两兄妹有问题的人和质疑消息真实性的人、相信还有更深层阴谋的人发生了观点“混战”,多次唇枪舌战后谁也没能说服谁,没几天好事者们都疲惫了,风波就渐渐平息了下来。
而长跑赛收尾也正好结束,两河轩包下一家饭庄,犒劳大家连日来的辛苦,同时吴缨也宣布每人放五日假,可以明日开始休,也可以存着以后休。而丰厚的奖金自然也说话算话。
次日,每个从账房出来的人都难以淡定,甚至有人是哭着出来的。搞得还在排队等领钱的其他人纷纷紧张不已。
宋欣怿和严兴生也为大家伙高兴,挨个叮嘱他们一定要把银票放好,金陵的贼不比其他地方少,还让他们别拿去赌,也别尽填给花街娘子。大笔支出之前先冷静想一想,而实在没有想花的地方就存到银庄里,若要借钱出去必须立好字据,最后是谨记财不外露……几乎是苦口婆心。
“小姐,谣言的事就这么算了?”玖玖气鼓鼓的。
官府那边抓了几个主使后就结了案,不少围观的百姓认出了那些人都来自各个世家。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一目了然。但薛有志和程家兄妹似乎都没有深究的意思。
程馥掐了掐她的脸,“这样就够了。”
薛有志背后站着的是承启帝,所以对于江南这些世家,地方官府有地方官府的打算。他们兄妹可以为自己伸张正义,但也要清楚身为百姓的边界在哪里。这样才能皆大欢喜。
第61章 跟皇上争利啊
不过薛有志一连几次跟世家过不去,也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承启帝的桌案上就堆了一叠参他滥抓无辜,给无良商贾当保护伞的奏折。承启帝知道金陵知府跟商贾合作办长跑赛,给朝廷挣了一大笔钱。却不知这保护伞又是怎么意思。
“徐卿你看看。”他用笔头点了点那叠折子。
徐则上前,每一本都随意翻了翻,然后全丢到门口外。
承启帝:“……”
“通篇废话。”
“……嗯。”承启帝点了点头。他本来也没信,只是徐则这么火大又是为什么?
薛有志可不是徐则的人。
一直坐在下方,几乎昏昏欲睡的左相海志突然掀开眼皮,“皇上,臣偶然听闻江南不少人明目张胆私挖矿脉,没凭没据的臣起初半分不信,哪知臣半年前的逃奴昨日被抓获,手里拽着此物。臣不敢欺瞒皇上,臣用了私刑才问出是从太华山那边所得,这些都要送往江南。”海志将手里一块金灿灿的石头交给长顺。
承启帝哪里还有那个闲心琢磨徐则脑子里想什么。谁不知道海志几十年如一日的和稀泥,倚老卖老混日子,甚少刻意针对什么人什么事。今日会突然说这番话,显然是有些人又忘了大越姓什么了。
梁国公府
小兄妹在金陵的事没有大范围在京城中扩散,但奇迹般地传进了顾家人耳朵里。尤其听说他们改名换姓,男的考上了秀才,女的生意做得很大。两人离开顾家后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什么心情的人都有。
就因为这个消息,顾长惜和顾长瑜不约而同地回到娘家,要顾政和老太太给个说法,是不是背着她们悄悄支持程寒程馥兄妹。尤其是顾长惜,刚出嫁没多久,花用只多不少,得知顾长瑜嫁妆单以及聘祝婷的礼单后,对顾政就有了埋怨。凭什么这些小娘、庶女的能从顾家捞这么多。
婚事上,她带走了国公府将近一半的财产,按理说应当感激父亲的一番疼爱之心。偏她向来不是个大方的,别人喝点她吃剩的菜汤,她都不太乐意。
因为在她眼里,顾家将来是她和她哥哥的,现在顾家这些人每多花一文钱,就等同于掏她和顾彦云的钱。
老太太笑着安抚她:“都是自家弟弟妹妹,将来还不是你的助力。”她努力给顾政使眼色,让他不要否认。
在场的祝婷、顾长瑜、安姨娘、林姨娘都看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暗暗惊讶她竟有脸这般,只有顾长惜信了老太太的说辞,以为大家不吭声是默认了程家兄妹有今天,都是顾家在背后帮扶。
顾政却没有老太太想得那么简单,首先他们目前只有两兄妹在金陵的消息,但更多的细节一无所知。再有,江南水深,这对小兄妹如何小小年纪在金陵站稳脚跟,本身就很值得深究一番。
在他有限的记忆力,这对子女不爱跟人打交道,也不怎么爱说话,若非生得一张好皮相,存在感估计连顾彦云的通房丫鬟都不如。他不认为凭他们自己的本事能有这般大的造化。所以他非但不会随了老太太的愿,认回他们,还会小心提防。
要知道,万一他们的确没走正道,国公府贸然认回他们,那就是给自己埋下巨大的隐患。
“他们兄妹违反家规被除族是不争的事实,我只后悔没亲手了结他们。怎么还会浪费一颗米粮。夫人手上的账目清清楚楚。你们若是不信,只管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