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然一个时辰前才跟张晚晴吵过一架,原因是张家的产业最近几日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滋扰,损失惨重。京定衙门倒是上心,可那些都是帮派,明面上的打砸不合适,但找人泼脏水,挑事,诱导小管事们犯罪这些下作手段没人比他们更擅长。
张家资助、培养的帮派自顾不暇,压根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走投无路的族人不得不登相府的门,要张相爷给个说法,有损失惨重的直接摔账本要他们赔偿。
“王爷,张家是被污蔑的,什么猎户村,什么私兵,张家不姓赵,又都是文臣,弄那些能做什么。一定是程家那两个野种搞的鬼,他们还在为当年的事不依不饶。”
赵燕然被她闹得心烦意乱,“你平日端庄贤淑,风趣豁达,即便是父皇对你也夸赞有加。可现在你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别人泼脏水,难道大理寺和京郊大营共同侦办所查到的证据还不够让张家收敛吗?”
“我……你说我泼脏水?”
“赵燕然,我们张家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现在想撇清干系?”
赵燕然很失望也很后悔,苦笑道:“你们张家做的这些事哪一件我知道?为了我?呵,为了那个位置吧?可惜,我由始至终都不感兴趣,即便太子被你们斗倒了,也轮不到我。”
“张家所犯的罪,我无能为力,你若是还想在睿王府有一席之地,最好安分点。否则别说你的命,就连瀚儿的世子之位都保不住。”生母犯大错被贬,除非生父不再娶,否则儿子的世子之位多数情况下会被收回。
张晚晴大怒,“你什么意思?”
赵燕然十分疲惫,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睡过一晚好觉了,“字面上的意思,你们张家所作所为在皇上那儿都是明面上的,也就我像个傻子似的被你们瞒骗,为你做了这么多恶事,险些酿成大错。”
他本还想警告她别再去找程家兄妹麻烦,因为无论是程寒还是程馥都不好对付。张晚晴在内宅或许手段了得,在权贵圈里也惯会收买人心,但对于打小就被抛弃,一路摸爬滚打起来的程家兄妹,她那些手段不痛不痒。只可惜如今她魔怔了,他说什么都没用。
想到这里,赵燕然问九嬷嬷:“你觉得本王要不要为张家求这个情?”
九嬷嬷躬身,小声道:“求了有用么?”
赵燕然苦笑着摇了摇头,答案不言而喻。
程家
徐野这头伤还没痊愈,不止小姑娘不放行,皇上也下了明令让他好生养伤。于是他每天除了吃喝躺之外没什么可做的。倒是小姑娘怕他闷,换着花样给他找乐子,忙完商行里的事就回家陪他。
另一边徐则得了休假,每日都过程家探望他,还捎上了徐小八。
“告诉大伯母了?”其实他们父子俩对这点伤都不怎么在意,但程馥当成了天大的事,每天都紧张兮兮的,以至于程徐两家都变得小心翼翼。
徐谦手里提着程家花匠用枯枝为他编的小笼子,还没想好要放什么。
“放心吧六哥,我娘听说是五叔带我,她高兴还来不及,就没过问,问我也不说。”每天在程家玩得乐不思蜀。
今天放晴,兄弟俩在草坡上晒冬日的太阳,徐小八打量行动如常的徐野,“六哥你的伤多久才能好?”
“无碍。”徐野心不在焉的。
最近总觉得自己胖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胖了就显得臃肿,也显得老。他认为自己拿得出手的就这张脸,若是小姑娘觉得他不好看了,不要他了怎么办?毕竟这女人身边都是万里挑一的男子。
徐小八不知他在思考什么,“你以后是不是不回家住了?”程家从外边看不出什么,但占地很广,内里也十分奢华,加上程家兄妹没有长辈,徐小八认为住在这里应该比住在徐家舒服。
徐野摸了摸结痂犯痒的伤口,“她在哪我在哪。”
徐小八眨了眨眼,“我能跟着你们么?”
徐野丢了几颗鱼食进小池塘,“你爹娘会伤心的。”庞氏自己亲生的孩子不是出去读书就是成婚出府,如今只有徐小八一个在身侧,而终有一天徐小八也会长大。
兄弟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草坪的小道上出现两位嬷嬷,给他们行了礼后便匆忙地往大书房去。看到这两人,徐野便知道有麻烦上门了。她们都是在前院支应的嬷嬷,容貌上佳,学问不错,有见识口条好,人还十分机灵,程寒把前院交给她们后,确实省心了不少。
“……她带了一对母女过来,非说不见到您就不走。”
今天一早程馥就去了两河轩,肉品和纸品在京城没怎么打名号,就受到了欢迎。供不应求到已经开始出现不必要的流言蜚语。程馥让宋欣怿准备帖子,在年后开一场说明会。至于扩大养殖场,她暂时没这个想法,打算等吴缨上京后再商议决定。
程寒今日在家读书、晒书、洗猫,顺便核对家里的收支账簿,事情也不少。
陈梦铃望着富丽堂皇的迎客堂,有些恍神,不记得多久没出入这样的地方了。
以前在陈家、顾家,她金娇玉贵,要什么有什么,哪里稀罕过这些。而自从她回不去陈家后,这种日子便再没体会过。
从顾家抬回去的嫁妆,陈家收回一部分,剩下的都归她所有,保持体面也绰绰有余。然而短短几年,别说财产了,就连陪伴她长大的嬷嬷都被卖了。
也所以她今天会出现在程家,找被自己抛弃多年儿女要钱过活。
程寒负手走进来,扫了眼堂内几位,自顾自地在主位上坐下,小丫鬟麻利地为他摆上热茶和点心。
陈梦铃有些吃惊,张着嘴一句“你长这么大了”差点就脱口而出。实在是程寒现在的模样跟她脑子里的印象相差甚远,她以为程寒还是个白白嫩嫩的奶娃娃。
眼前的少年早已褪去了稚嫩,身上散发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和疏远。若还有梁国公府的出身,想必靠着庇荫早得重用,何须苦读拼功名。
“少爷,这位是玉阳县主,这二位是罗夫人和罗小姐。”嬷嬷介绍。
程寒随意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坐。”
……
在高升的奠基和钱山的发展下,程家商行的运作很平顺。而两河轩那边,宋欣怿这几年在京城也算尝尽了苦辣,熬过了举步维艰的前期,现在是愈发得心应手。因为有他们,程馥有种感觉,过不了几年她和吴缨就能退休了。
真有那么一天,她就带着徐六带着吴缨,带着闻香闻语玖玖他们去游历。
至于小哥哥,他有自己广阔的天地。
“过了年吴缨就上京,他肯定比我乐意听你发牢骚。”程馥听宋欣怿吐苦水,耳朵都要起茧了。
京城果然跟金陵不同,宋大管事以前可不这样。
“那敢情好,只有男人才懂男人。”宋欣怿恨不得吴缨马上就出现。
程馥好笑,“怎么陆青不懂你?”
宋欣怿语塞。
“你要是不喜欢陆青,我可就把他改契到小酒馆去了?”程家商行永远缺人才。
“别,我嘴碎我错了。”宋欣怿委屈。
站旁边的陆青听这两人对话,只觉得耳朵腻味,天天如此。不过他倒是很理解宋管事,就是闹着玩,跟东家耍嘴皮子,无非是想让她开心点。
程馥回家半道上才得知陈梦铃带人找上了程家,不意外。
“人回去了?”
“没呢,刚才还哭上了。”闻语想到前院那几个人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不过少爷吩咐奴婢无论如何也要拦着您。”
程馥本想去前院看看,听对方这话便停下了脚步,“既如此,你去听着,他们说了什么回头原原本本告诉我。”
“是。”闻语应了声,小跑着离开。
程馥看了看天色,问形影不离的骆行,“骆爷,你爹娘是什么样的人?”
“短命人。”
程馥转身面向他,歪着脑袋问:“那你有想过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骆行嫌弃地瞥她一眼,“人死了再尽孝不过是活人心虚怕报应罢了。”
“好有道理。”
骆行觉得她突然问这个问题十分可疑,“话说我爹娘如何跟那个县主上门有什么关系?你别是要来个不计前嫌,再续母女情吧?小姐,别让我瞧不起你。”
程馥嘴角弯起,“要真那样,我这些年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