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野确定他们能把事情办妥,便先一步回了京。出来几天没送消息,小姑娘一定担心坏了。
程馥确实寝食难安,每天都会问徐野有没有消息,就连饭后消食的散步也故意走到前院,幼稚的想着没准正好能碰到他回来。
“徐公子您回来啦……”
“徐公子您身上……天……”
值夜的小丫鬟还在慌乱中,徐野已经推开程馥的屋子,大步走进去。程馥这些日子睡得很浅,听到外头的动静便起来了,然后就被一身风雪的人抱进怀里。
“谁在外头,快去请大夫,马上。”她闻到了血腥味,哪里还顾得上温存。
“别赶我走。”徐野疲惫地撒娇。
程馥把他扶到自己床上,“快躺下。”
小姑娘因为匆忙,大半衣襟敞开着,春色盎然。徐野慢慢别过脸,长叹一声。程馥以为他是疼,连忙去找人拿药箱,先把止疼的药丸找出来。徐野看她忙碌,又叹了口气。
“真没意思……”看得见吃不着。
徐野身上几乎都是箭伤,虽没中要害,但也挺深。加之一路赶回城,已经不成样子。有外伤圣手好评的老大夫一直忙到天亮才处理好。开了方子,又细细叮嘱了一番,顺道宽慰程馥不必太忧心,好生休养不会有遗症的。
大夫走后,小姑娘用热帕子给他擦脸擦身,仔细避开上药包扎的地方,“你想让我当寡妇么?”
“哪就那么严重。”为什么不管在金陵还是京城,他都觉得小姑娘的床最舒服,又香又暖又软。
程馥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徐六,我决定……算了。”
“什么?”徐野柔声问。
程馥吸了吸鼻子,“只要你和我哥哥都好好的,我不计较了。”
“他们算什么东西值得你去拼命,凭什么我宠着的男人要受这种苦。让你这么累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一切到此结束。”
徐野轻轻为她拭去泪水,“他们不值得,你值得。”
小姑娘突然抓住他的手,一脸诚恳:“不管了,成亲吧。”
徐野觉得伤口瞬间不疼了,“这种话你让我说行不行。”别每次都抢你男人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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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徐则多言,娄少竭和谷考自然会把整个案子事无巨细地向承启帝禀报。
那天,雪停了,御书房里只有承启帝、赵燕韬、徐则、娄少竭、谷考,伺候在侧的只有长顺公公,再没有外人得知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事后承启帝单独留下了徐则,“你明知道朕会对你这个举动有看法,为什么不避嫌?”比如绕过他找东宫,一定会得到他们想要的公正。
徐则轻轻摇头,“皇上如何想臣是皇上的事,臣只效忠一人,只对一人负责。”
“竹篮打水,你就不难受么?”即便了解对方,承启帝还是有些好奇的。
徐则不以为然,“皇上,臣从未有过任何期待。”
承启帝面色平静,其实心里早已压着滔天怒意,只是他今天一点都不想对看上去有点落寞的徐监丞发火,“听说徐六伤得厉害,可别落下病根。朕准你半月假陪儿子,好生盯着他休养,别让朕知道他在外头蹦跶。”
徐则不知道自己被承启帝同情了,一本正经道:“那外伤圣手说我们六少爷气血两亏,臣琢磨着怎么也得千年老参炖老母鸡补回来,皇上您库房里……”
“滚。”承启帝没忍住把笔洗扔了出去。
徐则再一次轻松避过,但长顺却肉疼地闭上眼。他很想提醒承启帝,这个笔洗天下仅二,上回骂太子已经摔了一个,这是最后的了,而那手艺人去岁身故,往后品质相同的笔洗恐怕很难再出现。
徐则回去后,承启帝在御书房静坐了片刻,命人去将太子和睿王叫来。东宫离得近,太子屁股没坐热又被唤过去,有些不耐烦。承启帝忽视对方那欠打的表情,让他坐到屏风后。
赵燕然一直在家中闭门不出,承启帝的召唤,算是帮他做了选择。正好,关于孩子为什么会在张家失踪又在张家被找到,他也想以儿子的身份向对方说明。
“……瀚儿丢失后,儿臣家中和相府都闭门自查过,确实未见踪影。瀚儿为什么又出现在岳母屋中,儿臣夫妻至今不得其解。儿臣承认冲动之下牵连无辜之人,丢了父皇和宗室的脸面,儿臣愿意携重礼登门赔罪,寻求苦主谅解。”这番话说得诚恳,也的确是赵燕然的肺腑之言。他自认为如今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耐心听完他的悔过之语,承启帝没有针对这件事作出决断,而是让重新回到御书房的娄少竭和谷考把他们查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再复述一遍。
赵燕然的脸色从平静到震惊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承启帝在他还在愣怔时,命娄少竭去京定衙门调人手把右相府围了,一个都不能放出去,而谷考则带人继续去山中搜寻,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御书房只剩下承启帝父子。
“当年春宴……是朕错了。朕不该为了制衡张家,不该为了成全你的心愿而隐瞒真相。张晚晴不是良配。”能承认自己失误,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是极不容易的。
赵燕然回神,心里尽是痛楚和失望,他在想自己还有必要装作对当年的事不知情么?
“皇城卫当时就查清了真相,张晚晴算计了你和顾长烟,而右相选择了用把柄换这门婚事,顾家选择了把补偿给顾彦云。朕、你、张家、顾家都从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只有顾长烟一个人被牺牲。
“就在刚才,朕想着要不要贬张晚晴为妾,重新给你和顾长烟……程馥赐婚。可是徐则要这个儿媳,只要他瞧上的人,朕是争不过的。”承启帝语速很慢,透着沧桑。
赵燕然跪下,“父皇,您会如何处置张家?”
承启帝略显疲态,“朕在等右相来,朕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现在朕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燕然给承启帝磕了个头,“全凭父皇发落。”
承启帝还是疼他的,也有些见不得他这副颓唐不振的模样,“朕想想,你也回去想想。”
赵燕然失魂落魄地离开御书房,赵燕韬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父皇,这是抄家流放的大罪。”赵燕韬有些气不顺。
承启帝斜眼,“现在还是承启年间,你还没继位,胆敢管君父的决断,是想被赶出东宫?”
“儿臣不敢。”赵燕韬咬牙。
“呵,你也就嘴巴上不敢。”
被讥讽,赵燕韬没忍住,“儿臣时常羡慕父皇有徐则这样一位良臣在侧。张家这事,他若绕过您让东宫出面,那么右相此刻已成阶下囚,儿臣也不会让您救人。
偏偏他明知您会偏袒,偏袒的结果就是委屈他的儿媳,他还是选择了您。父皇,说句大不敬的话,儿臣时常想,您何德何能啊。”
“……来人,太子不敬君父,赐二十庭杖,,拖下去。”
太子被打板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宫里也没瞒着原因,所以大家都知道他顶撞了承启帝,而且是因为右相的事。而右相府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也被人慢慢挖了出来。
这个时候,承启帝还在等着张相爷。
第17章 合情合理合法
自打孩子找回来后,赵燕然都带在身边,几乎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野。而张晚晴渐渐意识到自己被赵燕然嫌弃了,连见孩子都要通过哀求才有可能相处一小会儿。而赵燕然拒绝跟她沟通,这让她非常恐惧。
这个时候张家又出了事,京郊的猎户村被发现了,除了锻造的兵器外,私兵也全部被收监。在张家和睿王府被约束期间,大理寺雷霆手段,迅速审完了涉案人员并将案情经过上达天听。
夫妻二人多次争执,不欢而散,张晚晴焦头烂额,但张家的危机并没有就此结束。有人放出消息,通过暗渠私运朝廷禁品的朝中大员确实存在,就是张家。这个没有任何实证的传闻扩散后,给那些被断了财路的帮会提供了调查方向。
张晚晴如无头苍蝇,赵燕然却愈发清醒。
“若问是谁致暗渠被封的,恐怕一年半载也没结果。但若问私运禁品的是不是张家,所有人的眼睛就会放在张家身上。张家人多嘴杂,什么蛛丝马迹能遮掩?”九嬷嬷耐心道。
“张家不是没仇家,可放眼望去,有几个能如此釜底抽薪?这么些年从张家手里活下来的,除了程家兄妹,王爷您想想,还有谁?”九嬷嬷年纪不过四十,是睿王的心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