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扉页+番外(32)

“你他妈能不能清醒点?”

“你不懂。”

“一会儿方言一会儿西语……”她没再说下去,他哭了。

他高大敦实,总爱插科打诨,见谁都是笑眼,此刻却伏案哭泣,压抑着不出声,只有肩头微动。

庞景汶手足无措,拣了些常听的道理讲,既是宽慰旁人,也说给自己听。

寥寥几桌客人,各说各的趣事,无人在意这里。此景常见,谁能肯定自己不是下一个伤心人。

*

夜色如水,李琊背依琴盖坐在琴凳上,看着花瓶里凋零的花簇,拨出电话。

“喂?”

“叶钊,我想吃布丁。”

“便利店应该有。”

她这才听出他说话带有鼻音,关切地问:“生病了?”

“没有,喝了点儿酒。”

女声突兀闯进她耳朵,“大钊,你的汤好了——”

李琊牙关收紧,故作轻松地说:“在哪儿啊?”

“在家。”

脚步声渐近,女人的声音变得清晰,“我放这儿。这么晚了,谁的电话?”

叶钊似乎捂着听筒,答道:“侄女,你见过。”

她笑了笑,“谁他妈是你侄女?”

“李琊

。”语气有警告意味。

“怕你带回家的女人吃醋?”不等他接话,她说,“算了,我没什么事,拜——拜。”

客厅亮着灯,孟芝骅坐在餐桌上,问:“她有什么事吗?”

叶钊用勺子驱散汤面的热气,抿着笑说:“没事,找我说说话。”

“噢,她和你很亲。”

“多谢你帮我介绍客户。”

“太客气了,教我做醒酒汤,我还要谢谢你呢。我公司那几位领导就是这样,谈了这么多次,还好签下了,不然我都不好意思面对你。”

“这有什么,签不了是常事。”他喝完汤,看一眼腕表,“送你回去吧。”

孟芝骅低头,将头发撩到耳后,“好晚了。”

“明天都还要上班。”

孟芝骅放下碗,“不如我睡沙发……”

叶钊起身,笑笑说:“我家这样,你睡不好。”

最后那点儿自尊在挣扎,她终是站了起来,“不用送我,早点休息。”

等她穿好鞋走出门,他把一个信封塞给她。

她说:“这是干什么?”

“应该的。我不送了。”

门轻轻关上,孟芝骅攥紧了信封,拾级而下。她提出去他家,以为能进一步,现在想想,他同意不过是让她看清家里的环境。她有一分后悔,表现得太主动,还是她年华已逝?怎么会有男人拒绝。

叶钊将入睡之际,被铃声吵醒。

致电人来势汹汹,“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什么?”

他揉了揉眉心,“怎么还不睡?”

“你忘了!”

“没忘,欠你一顿早餐。”

她哼一声,“明天,你公司楼下见。”

“嗯,好,快睡了好吗?”

“不好,我给你听曲子,我自己写的,老秦他们都听过了。”

“听完就让我睡觉?”

那边的已有琴声响起,接着她又说:“不许偷偷挂电话!”

手机似乎置在一边了,音乐传来,如柔和阳光,缠绵细雪。

叶钊起床吸烟,看向阳台上的盆景。

琴声停了,女孩说:“好听吗?”

他拿起第二支烟,不做声。

“叶钊?睡着了吗?你怎么这样啊……”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失望收线。

他摁下红键,这才点燃烟。

今夜无眠。

第二十七章

早高峰期间处处人挤人,李琊鬼使神差地选择坐地铁,到站下来时,险些断送一副耳机。

她站在写字楼门厅外,穿黑色紧身吊带裙,裙摆刚遮过臀,露出纤细的胳膊和长腿,右脚跟随音乐点地。将将入夏,早上才二十来度,行人着长衫的也有,她这般打扮罕见,加之短发和深邃面孔,不少人投来注目礼。

其实她很少穿裙子,还是这样的裙子——她不喜欢,偏好宽松版型简单设计,但一想到深夜通话里的女声,压箱底的裙子变作珍宝,散发光芒引诱她穿上。

叶钊从楼上下来,见到她果然蹙眉,要笑不笑地说:“有这么热?”

他敞开到第三颗纽扣的领口,恰到好处的随意,性感得无可挑剔。

她摘下耳塞,“彼此彼此。”

来到背街小巷一家面馆,狭窄店面塞满了客人,老板娘招呼他们在门外摆起的矮桌上入座。

老板娘同叶钊很熟悉,直接道:“二两牛肉,这位妹妹呢?”

李琊看了一遍占半面墙的菜单贴画,说:“一两豌杂,再加个茶叶蛋。”

老板娘朝店里报了餐点,转身接待别的客人。

玲珑短街攘来熙往,弥漫烟火气。

李琊剥了茶叶蛋吃,两碗面上桌,附赠两小碗老鹰茶。

她悠悠地说:“叶叔叔。”

叶钊正在吃,以挑眉回应。

她用筷子卷起面,“我有婶婶了是吗?”

他低笑一声,近似于哼,“乱讲,那是孟芝骅。”

“噢——长得像秦山前妻的高中同学。”她短短一句描绘出一部长篇巨著。

“没有,顶多鼻子和脸型相似。”

“小学科学课观察螳螂交-配,我也这么细致入微。”

“是吗?”

“你这个观察力可以帮刑侦做侧写了。”

他喝了口茶,说:“猫舌头,还是不合胃口?”

“味道一般,你真是不挑剔。”

“我这个寻常市民就爱苍蝇馆子,你凑合凑合。”

像是回合制文字游戏,她夹枪带棒,他绵里藏针。她初次发现,原来他和气伪装下还有毒舌一面。

李琊不想再一来一往明朝暗讽,看着他说:“叶钊,你不准喜欢别人。”

他挑眉道:“还有呢?”

以为他会说类似“你是谁”“关你什么事”一类的话,却不想他竟反问。她闷闷地说:“不准带女人回家,不准……”

“打算立个三不准?看来没少做班干部。”

她皱眉瞪她,“我没有。”

他冷下脸来,“面坨了,快吃。”

“凶什么凶……”

吴主管走来,同叶钊打招呼,未经邀请自顾自在这一桌落座。

点单后,她说:“妹妹的伤好了?”

李琊乖巧地笑笑,“嗯,今天送叔叔上班。”

“唉哟,好乖。”

他浅笑,“她从小就乖。”

吴主管说:“女孩儿就是好,我那小子整天调皮捣蛋。”

李琊随意问道:“几岁了?”

“六岁,快上小学了。我和他爸爸工作忙,平常都是婆婆爷爷带,娇惯得不得了。”

李琊还要接话,叶钊说:“叔叔吃好了。”

有他人在,她不好回呛,连忙动筷。

他将纸巾揉成一团,起身去店里埋单。

一碗牛肉面上桌,吴主管从筷筒里拣

了双筷子,出声说:“你看,我们公司同期的都成家了,就你叔叔还单着。”

李琊明白了,这是孟芝骅二号。她故作惊讶地说:“他单身啊?”

吴主管一怔,“我记错了?”

“不清楚诶。”看见他走近,她故意提高了声线,“昨天还有人给他送醒酒汤,啊,可能是同事吧。”

叶钊走到她身旁,“吃好了吗?”

她点点头,“你慢慢吃。”

他说:“我先上去了。”

吴主管看着他们走远,心里不是滋味,连这香菜也让她吃出了苦涩。

李琊亦步亦趋跟着叶钊走到大楼门前,停下脚步,说:“不送我?”

他转过身来,分别指了几个方向,“公交车、地铁,或者你可以打车,实在闲得慌,走路回去不到一小时。”

“找不着路。”

“会说话吗?问路。”

她舔了舔牙槽,“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生气?”他分明笑着,却冷漠得可怕。

“乱说话。”

“嗯,有自知之明。”

“我……”她蹙眉,欲言又止。

“李琊,我要工作。”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整天见不到你,要逼疯我。”

“好啊,你疯给我看看。”

她气得跺脚,踩到垂下去的耳机线,拔下连在iPod上的接口,使劲掼出去,“我讨厌你!”

“那最好。”

“……明明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是怎样?”

话音落下,她揪住他的衣领,垫脚凑过去——欲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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