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会长是个聪明人，他看出来眼下的局势不妙，怕是不能善了了。
如果他强行要保下朱行首等人，他这个会长的位置可能都守不住了。
可是要是不保的话，损失肯定很惨重。
褚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徐会长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他怎么忘了，主子之前千叮万嘱过，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他们的主仆关系。
“本会长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小兄弟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徐会长打起精神，硬着头皮说道。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做出取舍了。
谁让那几个行首这么蠢笨，居然留下了那么明显的把柄，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揪小辫子吗？
应天府的记录都拿到了，下一步怕是就要把他们这几个行首告上官府，到时候不仅要把钱袋子里的钱都吐出来，坐牢都有可能，甚至他这个会长也会被牵连进去。
转瞬之间，徐会长就做下了决定。
“这份记录，就交给徐会长保管吧，如果不小心丢了，在下只好再去求邢大人拿一份出来。”齐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他的意思就是，徐会长休想借着扔掉这个记录，把那几个行首的罪名直接给洗清。
“小兄弟过虑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又怎么会这么疏忽呢？”徐会长干笑着回道。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想出这种蠢笨的脱身之法。
徐会长接过记录，一行行扫过去，越往后神色越难看，像是不敢置信，他一直信任的同僚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齐谋在一旁冷笑，心道这徐会长演技还真不错，怪不得能坐稳会长的位置这么多年。
“朱行首，你还有何话说！”徐会长看完以后，神色大怒，猛地拍了下桌子。
桌上的茶水都被震得溢了出来。
朱行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徐会长，从他眼中接收到了一条信息——徐会长想放弃他们几个。
这个信息让朱行首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若是这样的话，他这么多年的钻营，可就都要化为泡影了。
他怎么可能甘心，把已经到手里的银子再都拿出来。
可若是不按照徐会长的指示去做，他一家老小能不能活命都难说，毕竟他隐约知道一些徐会长跟褚苏有关系。
惹恼了褚苏，他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明白这一点后，朱行首立马双膝跪地，哭丧着脸说道：“都是我辜负了会长的信任，我也不想这样，实在是之前家中拮据，快要揭不开锅了，我才想起这个法子。会长，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脸掌管郓城的衣行了，还望会长恕罪。”
其他几位犯事的行首，一直唯朱行首马首是瞻，这会儿见朱行首都跪地求饶了，他们哪里还敢抗拒。
若是此时顺着认下错，就是损失一些钱财而已。
要是不当众给个交代，这件事万一真闹到应天府面前，钱保不住，人也保不住。
“会长，我等财迷了心窍，辜负了会长信任。”
“我们不配做行首，请会长收回我们的职位吧。”
“还望会长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把我们送进应天府。”
徐会长一脸痛心疾首地望着他们，手指一一指过他们的脸，摇晃着说道：“你们，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我没想到，你们私下里居然会这么做。枉我一直以为，咱们郓城的商会是最透明最公正的，结果却有这么多藏污纳垢的地方，唉，都是我的失职。”
“不知你们不配做行首，我也不配做会长。”
苏小暖在旁边看着，都快要忍不住给徐会长鼓掌了。
这个演技，不知道的人看了，准会以为这个徐会长跟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
可谁又能想到，这些行首搜刮来的钱财，大部分都进了徐会长的口袋。
“会长，这些事都是我们几个的不对，跟您没有关系，您别这么说。”
“是啊会长，郓城商会还需要您的领导，除了您，谁还有资格做会长？”
犯了事的几个行首连忙恭维道。
他们知道，自己的生死，全握在徐会长手上了。
如果这时候不给自己争取一下，他们被徐会长彻底抛弃，那这辈子都完了。
“也罢，那我就再做一年会长吧，如果什么时候出现比我更合适这个位置的人，徐某会毫不犹豫的让给他。”徐会长大义凛然地说道。
看他们又演起了戏，齐谋看向后面那群商人，对他们说道：“几位行首都已经承认了，你们谁被要走了东西，赶紧趁这个机会要回来吧，免得行首们健忘，又给忘记了。”
想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没门！
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胆子大的上前说道：“当初我开成衣铺，朱行首给我要了八百两银子，如今我铺子资金周转困难，还请朱行首归还。”
“当时我给了耿行首一处京城郊外的庄子。”
“辛行首欠我两块地。”
“请朱行首把我家老宅的地契还给小人。”
众人生怕自己一落后，东西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之前他们是觉得齐谋不可能成功，所以一直不敢说。
可现在既然眼看着这些行首要失势，此时不要回来，更待何时？
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徐会长差点绷不住自己的怒意。
他暗地里瞪了齐谋一眼，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
都怪这个年轻人，坏了他的好事。
朱行首等人就更不必说了。
没多一个人站出来，他们几个的心就是一痛，这可都是钱啊，好不容易得到的，如今要让他们拱手让人，他们的心都疼得滴血了。
“趁着今日大家都在，干脆去把邢大人请过来，把当初过户的那些房产地产，全部归还吧。不然改日再凑齐这么多人，也是麻烦。”齐谋提议道。
他的建议，正好说到大家心坎里了。
第十三章 新行首
虽然这些行首看着是失势了，但他们的余威还在。
要不是趁着今天，过后谁敢去跟行首要银子房产？
万一他们哪天又东山再起了呢？
商人们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今天一起跟着起哄，成了就要回自己的东西，不成也没损失。
毕竟这么多人都要了，难道这些行首还能一个个报复不成？
齐谋正是看中了他们的心思，所以才会这么提议。
“好。”这个字，几乎是从徐会长牙缝里逼出来的。
他坐上会长位置以来，还是头一次被人逼到这种地步，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小辈。
如果把所有资产都归还的话，损失惨重的不只是这些行首，还有他这个会长。
毕竟行首们把很多东西，都孝敬给他了。
徐会长无奈之下，叫人请来了邢大人。
齐谋已经跟邢大人提前打过招呼了，邢大人有把柄在他手里，自然很快就赶了过来。
甚至邢大人还提前准备好了需要用到的地契房契。
“劳烦邢大人，按照这上面的记录，一样一样归还。”齐谋说道。
“嗯。”
邢大人应下，之后就开始读记录上面的名字。
“李庆利，京都一处小宅，棉絮村二十六户。”
名叫李庆利的商人，跟朱行首一起来到了案桌前，各自按了手印，立了新的房契。
他当初把房契交给朱行首的时候，就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把自己的东西给要回来，这真是天大的惊喜。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之前白花了两千两银子，一个单子都没谈下来，也没那么让人不能接受了。
“王三，京郊两块地皮，甲字二百五十号。”
“洛武飒，京外一个农庄，卢云山脚下。”
被他叫到名字的人，一一上前，跟那些行首一起按下手印，签下名字，把房产夺了回来。
每个商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把自己的资产重新要回来，着实是意外之喜。
而且这还意味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威胁他们，搜刮他们的利润了。
他们赚多少钱，都能进自家口袋，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被行首收走。
中途还发生了一件比较尴尬的事情，那就是有一些资产已经被转移到了徐会长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