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談(8)

作者:白羊座张文君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老安庆东城墙有三个门,后来沦为小商品市场的枞阳门,老卫校旁的建设门,最小的是大栅门,位于孝肃路东头与宜城路交汇处。

安庆以前有很多法场,马山最有名,大栅门最偏僻,这里之所以让人难忘是因为它靠近江边,刑完刑可以直接将身子扔下去,部分尸首有家属,没有的就让农民拿到地里掩埋。尸体埋在地里,自然种不了庄稼,地荒废以后,解放前,这里改扩建,就成了现在的汽车站。

汽车站附近挖出过许多白骨,闹鬼自然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不多说了,让主角登场吧,主角是一个经常来往于安庆与合肥的职院学生,暂且叫她小玲。

小玲刚下车,就和她最好的朋友小娟通电话,小娟在电话里说睡糊涂了,一会儿就来接她,让她再多等会儿,家离汽车站远。

小玲虽然很生气,也无可奈何,家人都不在家,她只能住在小娟家。小娟一直是个忘性很大的女生,她已经习惯。

她提着一大箱行李下车,茫然四顾,先找个卫生间狂吐了一圈,洗了手,发现肚子有点饿,急急忙忙到车站内的商店买了两面包裹腹。

就这样,她拖着密码箱,边吃边走路,走在过道,附近没有人,一抬头和前面的人撞在一起,面包飞了出去,对方也叫了一下。

“哎呦。”

“对不起,对不起,”小玲忙去扶他,手上沾了许多泥巴,“你没事吧?”

“我,”对方欲言又止,最后说,“你知道江边怎么走吗?”

“你连江边都不知道,不是本地人啊。”

“啊,俺不是,”男人说话比衣服更土。

这时候,有几个人经过,但没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身上,仿佛他们都不存在。小玲早已把这种冷漠淡然处之。

“你去江边坐船吗?”

“不是,找东西,我的东西。”

“那找不到了,江那么深,你什么时候掉的?”

“好多年前,我不知道掉到哪去了。”

“我看,如果不重要,就别找了。”

对方一脸阴沉。

“不,我一定要找到。”

“哦,那不打搅,我先走了,朋友还等着呢。”

小玲走出来,外面空气质量依然很差,她拎着密码箱,想在外面找个座位歇下脚。很快,她坐了下来,拿出手机,戴上耳麦听歌。

这时候,有人拍了怕肩膀,把她吓了一跳。

是刚才遇到的外地人。

她狐疑地看着对方。

“还有什么事?”

“你还没告诉我,江边怎么走?”

“对不起,你出站门口,往左笔直走就行了,不要拐弯。”

“笔直走,”他低语道,“谢谢。”

“不客气。”

然后,这人就走了,小玲看着他往江边方向走。

不到一刻钟,小娟来了,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朝她招手。小玲拖着密码箱慢吞吞地过去,坐上车,两人就开始无话不谈。

话题谈到那个问路的男人,小娟却一霎那沉默了。

“你也碰到他了,他往江边走了?”

“啊,他也问过你?”

“他在这一带很有名,非常有名。”

小玲寻思,那人是不是流浪汉,可是,他为什么只问路,不乞讨。

“他说他是外地人。”

“的确是,他找到东西了吗?”

“我哪知道,他刚走,应该没那么快。”

“他比你想的快,”小娟的表情异样,“小玲,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有点晕车,怎么了?”

“是不是在车站里遇到他的。”

“哇塞,你太厉害了。”

小娟没有任何欣喜,反而一脸严肃。

“我跟你讲讲汽车站的历史吧,”她讲完说,“这个男人在这一带非常有名。很久以前,他一直待在二监。”

“哇,他是犯人?”

“死刑犯,”小娟说,“那个年代,死刑犯经常身首异处,头扔进江里,下面的就地掩埋,汽车站下面曾经全都是小土堆和墓,这事你该知道吧。”

“哪个年代?”

“上个世纪,清朝到民国,这里都是法场。”

小玲突然领悟,脸色苍白。

他衣服那么多泥巴,身体在地里,自然有许多泥,他说要去江边找东西,当然就是找头颅,我对天,真的大白天见鬼。

“他天天出现吗?”

“听老人说,只有阳气不足的人才会遇到,你刚才晕车,晕车的人都是阳气不足的,你不要怕,他没有恶意。”

“可他以前是杀人犯。”

“杀人犯也分好坏,那人大家都知道,他杀的是欺负百姓的坏人。”

小玲回头看了看江边的方向。

“你说,他找到没有?”

“如果找到,就不会再出现了。”

“都死了,找到有什么用。”小玲不解。

这时候,司机回头加入讨论。

“你们不懂,那东西对他来说是个念想,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想,人死之后才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大叔,你也知道他。”

大叔呵呵一笑,头瞬间就落在驾驶座旁边,嘴还在动。

“他在我之前被砍,我记得他。”

后面的事是不是添油加醋,已不得考。

据小玲说,她后来再也不坐客车了,改乘磁悬浮。

那个向他问路的男人,她再也没见过。

第7章 西门之沟儿口

提起沟儿口,老安庆便知它另一个俗称“老伞街”。老伞街的来历很出名,清朝咸丰十一年(1861年),八月初一曾国藩功克安庆后,将“苏鸿泰”油纸伞引进了安庆,给安庆增添了些许活力,但有件事更不能忘,他发起的屠城,差点让安庆成为鬼城。光这一点,我就不认为他是个好人。

我说的故事与油纸伞有关,油纸伞有两种,红伞和花伞。做伞的都是曾国藩带来的湖南湘潭人,当年风靡一时,形成了制伞一条街,其伞都是手工制作,不仅美观,有涵养,而且实用。只可惜,它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大家都只用质量差的布伞了。

虽然,现在的安庆建筑上不伦不类,既没有大都市的气派,又没有江南古镇的古风古茂,毫无韵味。但在几十年前,它担得上烟雨蒙蒙四字。

这些都是往事,不堪回首。面对而今满目苍夷的安庆,再回首,恍然如梦。当年的风雅不再,令人扼腕叹息。

说正题,故事发生在解放后。有一名湖南籍制伞匠,叫孙克劳,跟随曾国藩而来,湘军撤离安庆后,他留下来做起了油纸伞生意,刚扎下根来,生意清淡,那时的安庆人用的都是老式的蓑衣、斗笠,还不习惯用时尚的红油纸伞。

红油纸伞和花纸伞盛行是后话。当时,谁也没料到沟儿口会成为闹市,孙克劳是家传的手艺,其它一样不会,他父亲是湘潭不太出名的制伞老手艺人,一开始连糊口都难,但仍娶了一房媳妇马氏。

次年,生下一子,取名孙正太。马氏是安庆本地农人,生得五官不正,三观也不正,第二年便跟了一来安庆做买卖的富商远走他乡。孙克劳独自抚养儿子,干了两年,吃力虽吃力,但勉强糊口。

为改善生活,孙克劳发奋图强,什么生意都接。某天,同乡洪宗保来找他吃酒,隐隐有些醉意,见已快三岁的孙正太连尿片都是用茅草做的,顿时涕泪交加。

“不是看你这样,我不会为你介绍这担生意,”洪宗保神秘兮兮地说,“钱有的赚,但极损阴德,做不做,还望三思。”

“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为了孩子,我就是死也愿意。”

洪宗保看他发下如此毒誓,心一横,道,“这事,你我为止就好,切不可让第三者知道。这担生意我做了两回,赚了五百块。”

“五百?”孙克劳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要知道那年代每个人月工资不过三十元,五百块等于近两年的收入,哪有这么好的事。

“如果你知道是为谁做,就不会这么想了,”洪宗保说,“没有钱是好赚的,兄弟,我是实在不忍,才告诉你。”

“不会是抢劫吧?”

“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人,”洪宗保坐下来,夹了一口猪耳朵,道,“还是做油纸伞,但不是一般的油纸伞。”

“雇主是谁?”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怕你不信,我们的雇主不是人,是阴间的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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