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画面一切,来到了舒府内。
这时小锦芸也长大了不少,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
她正在花园里逗着猫儿,远远地瞧见自己的父亲--舒续实,正一脸严肃地朝自己走来。
她连忙放下怀里的白猫,飞快地站起来,静立在那儿,垂着头,这几乎是她的本能反应。
等反应到自己最近也没犯什么事,满心后悔想要坐下时,已经晚了,舒续实已然到了她的面前。
“今天怎么这么乖巧,在这里静候?”舒续实板着的脸添了几分困惑。
“怎么会?我每天都是这么乖巧的!您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小锦芸谄媚地笑笑,没有一点儿心虚的模样。
“哼!就是清楚你的为人,为父才担心啊!”他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你着实不适合那皇宫大院。”
“什么?!”刚想要坐下的小锦芸立马弹起,满脸震惊的望着那张有些沧桑的脸,“皇宫?”
舒续实叹了口气,“皇上今天提起新太子的婚事,太子点名想与你成亲。”他瞧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你是不是在学堂里欺负了他?”不然他怎么会想要将你带入这吃人的后宫,成为众人的箭靶?
“新太子?程奕信?”小锦芸有些激动,震惊散去,剩下的是小女孩的娇羞。
“太子的名讳岂是你能喊的?”舒续实严声训着,可仔细听去,却隐含担忧与心疼,“就你这个脾气,进了宫,定要闯祸。你要是不愿意,我再去求一下皇上,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
那时还年少天真的小锦芸急忙喊道:“我愿意!”
舒续实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少女的娇羞与明媚在夕阳下格外瞩目,让人恍不开眼。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真的愿意?你可知道,如果你进了宫,将要面对什么吗?要是再闯了祸,为父可再也保不住你了!”
“没关系!我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少女信誓旦旦,对前路的荆棘无所畏惧。
那袭红衣,那句坚定的“我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都让舒续实恍如隔世,他厉声拒绝道:“不行,我不允许!明天我就去找皇上退亲,即使贬谪,我也在所不惜!我不会让你重蹈覆辙了!”
“不!我要嫁!就算你不允许,我也要嫁!”小锦芸竭嘶底里,“你能进宫,我也可以!”
“你真的那么想嫁?就算眼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你也要跳?”舒续实问。
若是那时的她能仔细地瞧瞧自己父亲的那双眸子,她定会发现这里面有着她不曾见过的柔情与悔恨。
可她并没有,她只想着和程奕信的未来。
“是!若是悬崖,我也定跳!”她斩钉截铁地说。
“好!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再苦你也只能自己撑下去!”舒续实再一次妥协了。
“谢谢父亲!”她如何不知道舒续实是在担心自己,只是有些路,她只能自己走。
她讨好般替舒续实捶捶背,“您这一天也累了吧?我给您揉揉!”
“哼!你不要气我就好了!”舒续实嘴硬心软地说道。
小锦芸抱歉地笑笑:“以后我再也不气您了!哦!对了,您刚才说的重蹈覆辙是什么意思啊?”
舒续实身体一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平日里叫你好好看书,你不听!今晚将《战国策》、《孙子兵法》、《神农百草》各抄一遍。”
“啊?”小锦芸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我知道‘重蹈覆辙’是什么意思,只是用在您刚才那句话中不甚明白罢了。”
“两遍!”
“爹!我抄不完啊!”
“三遍!”
小锦芸只能乖乖接受没有来由的惩罚,苦着脸和他告别:“那我去了,晚饭就不用给我送了,我没时间吃!”
说完,吐了吐舌头,飞快地溜入了闺房中,合上了门。
舒续实没有理会她,平视着远处的水面,若有所思。
整个花园陷入了安静,连声猫叫都没有,舒续实一动不动地独坐到了天黑。
而身处局外的舒锦芸也陪他坐到了天黑,胸中涌起千万思绪,混杂在其中,却是一个都想不透彻。
待繁星布满苍穹,舒续实在重重叹气后,起身进了屋。
舒锦芸急急跟上,却来到了另一间房内。
满眼是喜庆的红色,红绸红锻,红色的窗花,红色的蜡烛,还有一身凤冠霞帔的少女。
尽管平日里的她也喜着红色,但都没今日般艳丽明媚,还有着成熟女生的妩媚。
她坐得笔直,双手不安地交叠在大腿上侧,胸口轻轻起伏着,等待着她的心上人。
许久,另一个红衣少年姗姗来迟。
没有嬷嬷讲的那些仪式,少年程奕信倒头就睡,和以往在学堂里一样,从不和她多说一句话。
红盖头下的少女苦笑,果然让父亲说中了,他娶自己,看中的不过是舒家的实力罢了。
原以为他会主动向自己提亲,是感情改变的开始,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了,他们可能要越走越远了。
她默默地除去身上的外衣首饰,灭灯,上了床,也是一语未发。
他们两个像是只是一起拼床而睡的陌生人。
在一角偷看的舒锦芸胸中发闷,即使她知道那不过是程奕信为了保护她而演了戏,她还是觉得难受。
舔狗真的会应有尽有吗?
她眼前一黑,再亮起时,入眼的是御花园的凉亭。
在其中央,原身舒锦芸和程奕信在吵着什么,而在一旁,是正在哭泣的蔡絮浓,腰肢如弱柳般轻摇,惹得人直想上去扶她一把。
她已经大致地猜出发生了什么,不愿上前,不愿听到那些争吵。
……
“娘娘!您要睡了吗?要不要为您更衣?娘娘?”门外传来绿浮的声音,将她从梦中抽起。
她坐直了身,有些虚弱地说道:“进来吧。”
回想起刚才的梦境,她不由地心累。
接下来的故事,在她的脑海里不自觉地闪现,巧合、误会、责骂。
或许在外人看来,是她在无理取闹,可又有谁知道她的痛楚呢?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蔡絮浓,她靠着女主光环,仗着背后势力,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打压,夺走她的一切。最后还想谋害自己,她愈想愈生气。
她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坐以待毙了。
俯视着踏上的《殷商志》,她丹唇轻启,问身边的宫女,“你们知道文贵妃一般都会去哪儿吗?”
绿浮回道:“奴婢好几次在御花园撞见文贵妃,一般是在辰时。”
“明天本宫就去会会她。”说着,她扬起了左边嘴角,笑得轻蔑。
属于我的,或是属于以前的我的,我一定会取回来!
第21章 警告
翌日一早,舒锦芸就带着一众宫女,浩浩荡荡地去了御花园。
在这寒冬腊月,平视过去,肉眼可及处,除了几只不畏冷的麻雀,再无别的动物。
舒锦芸觉得无趣,在临湖的亭子里坐下,问专门掌管饲鱼的宫人们那要了点鱼饵,趴在扶拦上喂起了鱼。
饿了一晚的锦鲤们,对亭子旁那一袭红衣格外谄媚,在她的周围肆意遨游,游出千种姿态,逗得舒锦芸咯咯直笑。
“娘娘,”映儿上前小声提醒道:“您这样像是来游玩的,不像是来教训人的。”
舒锦芸撒下手中最后几粒鱼饵,拍拍手上的残渣,说:“真的吗?”
忽地,她阴冷一笑,“那这样呢?够有气势了吗?”
“额……”映儿先是一惊,后面露难色,“有疯婆子的气势,算吗?”
湖面下的锦鲤还在一圈一圈地转着,可舒锦芸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略带愤懑瞥了一眼映儿,悻悻地转过身。
“算了,还是看会书吧。”
未等她说完,就有宫女用手帕细细擦拭旁边的石桌石凳,放好软垫。
“娘娘请坐。”
“嗯。”
来这半个多月,舒锦芸已经习惯了这种被极端照顾的生活,从简入奢从来都是很容易的。
接过绿浮奉上的《殷商传》,她随意地翻着。
这本书她早囫囵吞枣地看过,今日带它来也是另有用处。
“娘娘,人来了。”映儿禀报道。
舒锦芸抬眼望去,果不其然在层层枯枝中发现涌动的人群,移速甚是缓慢。
她缓缓地将书翻到其中一页,页脚带有浅浅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