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婆(124)

收拾院子,得花些时候,不过没有人有怨言,闻东曾说,最快一天,最迟三天就能追上,他们是八月二十五中午走的,三天已经到了,可闻东没来。

人一停下就会瞎想,手边一直忙着,忙完累了就睡,总比干躺着要好。

可忙了三天,该忙的都忙完了,院子里是一尘不染了,屋子里该添置的能添置的也都塞里头了,没了可以忙活的事儿,姜琰琰心里头也跟着没着落了,每天晚上,趴在房顶上看月亮的时间,就更长了。

姜多寿不好说什么。

可今天晚上。

姜琰琰早早地爬上了屋顶待着,姜多寿站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好几次,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丫头,你今天的棺材钉,练得可没之前好了。”

姜琰琰只在屋顶上翻了个身,眼皮子朝天看,却还是答了姜多寿的话:“我前天练了五个时辰,昨天练了六个时辰,今天我自打起床了,饭都没吃就一直在练,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我越练越不好了,明天,我再早一点起床就好了。”

白旗听到外头有声音儿,从厨房里端了蒸好的馒头出来,也跟着姜多寿站在院子里,朝着姜琰琰喊:“小嫂子,你总该吃点东西。”

“是,”姜多寿点点头,又喊,“琰琰,今天还是要早些睡的,明天,你得开始练怎么和十三夏的九魂融魂合体了。”

“合体?”白旗不解。

“嗯,”姜多寿解释,“出马仙出马的若是寻常仙家,和人交手时,只需在神识里唤那么一声,仙家自然就出手相助了,可琰琰的不一样,她占了人家的真身,十三夏没办法亲自出手,只能把九魂附在琰琰身上,两人合体,联手攻击,类似于,神魂助力,功力大增。”

白旗有点担心了:“会不会……。”

会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姜琰琰反而被猫妖控制了。

“不会,”姜多寿摇头,“琰琰已经对十三夏洗濯了,十三夏就没得原来那股子怨气了,而且,出马仙一旦和灵兽通了神识,就是定下生死契约,非死不解,除非……除非丫头心如死灰,一点儿意念都没得了,这种情况下,就难说了。”

白旗眨巴眼,看着屋顶上瘫成一个大字的姜琰琰,为难道:“我怎么觉得,小嫂子距离心如死灰不远了。”

姜多寿没说话,转身推门出去,准备四处逛逛,才走上小路,感觉到白旗也跟了上来。

姜多寿挺意外的。

好像自打两人在昆明的厨房里,聊了一句关于姜琰琰的娘亲后,白旗就格外关心姜家的事儿。

月下。

姜多寿背着手,佝偻着身子走在前头,一双灰布鞋踩在软软的草地上极其轻快,傍晚的时候,山里头起了雾,人走在云雾里,衣裳一下也跟着变得湿濡濡的。

姜多寿走得很快,可白旗腿脚也利索。

白旗一直没说话,只看着姜多寿后脑勺那根辫子来回在晃,小时候,他也问过叔叔,说为啥叔叔的师父会留着一根辫子,辫子不是女儿家才有的吗?

白旗的叔叔只说,有时候,辫子可能是一种信仰,比如你从小就姓白,如果有人非要把你的姓改姓其他的,譬如姓李,姓张,你乐不乐意?

小白旗愣愣摇头。

白旗的叔叔说,这就对了,姜老前辈生得早,很早很早,那时候,人人都留着一个大辫子,他留了一百多年的辫子,可突然,风向变了,上头下令,让所有的百姓都剪了辫子,姜老前辈舍不得,也没得办法,跟着剃了个寸头,可心里头不甘心啊,就默默地在后头,留了一撮小辫子,戴上帽子,也没得人能发现。

不知道走了多久,白旗腿开始发酸了,他迈的步子日益沉重,周围都是枝繁叶茂的大榕树,遮天蔽日,根须自头顶垂下,挠着你的脖子,痒得很。

白旗有鬼眼,多黑他也是看得清的。

姜多寿没有,很明显,姜多寿是因为熟悉这块儿的地形。

他回头了。

姜多寿看着身后的白旗,转过身,正对着他:“你跟着我这么久了,想问什么,就问吧。”姜多寿指了指他们来的方向,“这么远,也没人能听得到。”

白旗张口,却又无言,他走近了几步,突然扭转话锋,说:“我想给前辈,讲个故事。”

“故事很长吗?”

白旗抿抿嘴:“不长,我捡紧要了的说。”

“故事……得从白家开始长寿开始说起,姜前辈应该晓得,人的寿命,不过五六十年,长寿的活到一百岁,就了不得了,传说彭祖活了八百岁,也不晓得是真是假,可是我白家家主,短则一百五十岁,长命的,两百岁往上,这种血脉,不仅承袭在白家家主的血液里,所有的白家人,也有。”

“和普通的长寿不同,白家人不仅长寿,而且外貌年轻,譬如我自己,前辈你看我,我都七十多了,看起来是不是还和十八似的。”

姜多寿:“你夸张了。”

白旗笑着继续说:“再譬如我的几位表姐,百岁老人了吧,出了门还被人家叫姑娘,其实我一直好奇一件事儿,前辈您活了两百岁,是因为被九爷救了,用玉佩续命,可您变老了。”

白旗又走近了几步:“可为什么……姜姑娘活了八十多岁,还是十八岁的样貌?”

姜多寿张嘴,却没答,倒是白旗,自问自答:“是因为占了猫妖的身子?应该不是吧,不然,多少术士道家流派,争着抢着杀灵兽占真身求个长生不老了?”

“还是因为一直在修功德?”白旗目光灼灼,烫得吓人,“可修功德的,只能延缓衰老,我也见过一些行善多年的道家人,的确,年过六十还能爬山下水的,可姜姑娘,毕竟都……八十多岁了,四舍五入,也是百岁老人了。”

姜多寿有些反感了,被逼着问的感觉谁都不喜欢,他皱眉:“白家主,你这……可不是在说故事。”

“得罪了,”白旗眼神缓了几许,嘴上却未停,“所以相比较而言,白家的年轻长寿,似乎,也挺特别的,前两百年还好,东北太平,近一百年,时局不同了,乱得很,白家下了禁令,白家的女人,不能外嫁,白家的男人,不能乱娶,生下的孩子,必须留在长白山以北,换句话说,白家人,必须紧紧抱团,不允许有遗珠的存在。”

姜多寿还想说,白旗突然又道:“我有个姑姑,是个例外,她打小就与众不同,与众不同的好看,也与众不同的性子倔,她又是我爷爷晚来得女,我爷爷宠着她,宠来宠去,把她给宠坏了,有一年,趁着白家大乱,跑了出去,离开了东北,下了中原。”

“这些年,白家从未放弃寻找我这位姑姑,却只知道,我这位姑姑最后的落脚点,在松江府,哦,就是现在的上海,”白旗一边说,一边看着姜多寿的反应,“前辈,说句得罪的话,自打我们启程来昆明,我就让家里人,查过您的底细。”

“您原本也是满族人,在东北活了快一百年,都没下过中原,1840年前后,您突然也出现在了上海,好巧不巧,就是我姑姑离家的那段年头。”

“算起来,姜姑娘应该也是1840年左右生的,那天在昆明城,您一直在夸姜姑娘的娘亲是个好女人,前辈,您知不知道,一个男人提起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就像九爷,这么凶巴巴的一个人,看着您那孙女的时候,眼角都得漫出蜜糖来了。”

“不对,我这措辞不对啊,算起来,姜姑娘貌似不应该喊您爷爷,是不是应该,喊您一声爹啊。”

“混账话!”姜多寿怒了,他眼眶通红,“你既和你姑姑是一家人,就该好好维护你姑姑的声誉,而不是乱给她戴帽子。”

“我就是因为是白家人,才晓得白家人的使命和宗旨,容不得一个特例,”白旗也跟着赤红了脖颈,“白家家训,若有遗珠,必须带回,若带不回,就地格杀,您懂?”

“琰琰不是白家人,”姜多寿冷哼了一声,“我也晓得你们白家的规矩,就是因为晓得,若她真的是有你们白家血脉,我会让你离她这么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白旗道,“您带着我们来芒丙,不就是打定了主意,龙家想不到我们会如此胆大吗?同理,您也是想着,我不会多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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