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事处送来红单贴,上头写正月初一时,喜、福、禄、寿神的方位,只黛玉却不是个信神的,将这红单贴递给云臻,谁知,云臻瞧了一眼,也只笑笑,扔到了一边儿去。
外头,听得到王嬷嬷在指挥一些小太监将院子里都撒上芝麻秸。眼见得满院子都要撒上了,黛玉忙站在窗前道,“别都撒上了,就路上撒便是,谁还走到了空地上去?”
王嬷嬷笑道,“奶奶,这一直都是这么来的,多撒些,多踩些,才能碎碎平安。”
黛玉道,“不过是这么个说法,哪里真有这事?若果真如此,天天儿拿刀砍人,到了这会子多撒些芝麻秸,便就能保平安了?”
第204章 风头
原说要等云臻去宫里拜年,再在那边吃过年夜饭后回来吃的,谁知,到了酉时三刻,宫里夏守忠亲自提了食盒子来,径直到了熙穆堂,说是皇帝给黛玉赏下了菜。黛玉要跪着谢恩,夏守忠连忙亲自扶起来,“陛下有旨,免了郡王妃一切礼仪,您如今身怀六甲,还谢恩,陛下若知道了,只说是奴没有把旨意宣清楚呢。”
黛玉连忙吩咐人看茶,笑道,“这会子公公怎地还亲自来了?宫里必定是热闹极了,只可惜我去不了。天儿太冷,您喝杯热茶再回去伺候陛下,也不急着这么一会子。”
夏守忠边喝着,“今日太明宫那便是热闹,连太上皇都叫人抬起来了,吃团圆饭,精神头儿竟还好,殿下们都要轮着伺候,只怕一时半刻暂时,秦郡王回来不了。”
黛玉知夏守忠是在把宫里的情形告诉她,不由得感激,他走前,叫人封了个大大的封红,“您一定要拿着,若不然,不光我,便是郡王爷也是过意不去的,大节下,哪有拜了年空着手走的?”
到了外头,夏守忠打开那绣得精致的荷包,里头也不多,不过是一百两的银票,但也不算少。他不由得摇摇头,对身边跟着的干儿子道,“说起来,宫里宫外的,还真是,荣妃娘娘和她这儿媳妇最会做人的了。瞧着这荷包比这银票不定更值钱些,一百两,不多也不少,多了吧,有勾结陛下身边得力太监的嫌疑,少了吧,显得又不尊重,你们好生瞧瞧,将来啊,还真是难说呢!”
宫里,席设在太明宫崇明殿,京中二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都来了,自然是也包括了林如海。这么多年,但凡他在京,便都有恩旨叫他一家进来,今年又升了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自然是不用皇上特别下旨了。
檐哥儿还与皇子们一桌,正在传酒令,一时觉得无趣,檐哥儿便道,“我们来个难一点的,限酒底酒面,你们玩不玩首发
十三便说,“玩,谁怕谁?又问十四,十四弟,你来不来?”
几个小皇子们也都来了兴趣,问檐哥儿,“你说说看,看有没有趣?”
檐哥儿便说,“酒面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旧诗,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还要一句时宪书上的话,共总凑成一句话。”
“这就有点唠叨了,不过听着有趣!”
便一时大家先从十三开始说起来,“飞朱鸟使先驱兮,昆山玉碎凤凰叫,却是梅梢月上孤鸿,一门心贺圣朝,寿如彭祖八千秋!”
十三话音落,不由得一阵喝彩声。一时,殿中众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了过来,一问,有人将十三的转述了一遍,句句都是吉祥,皇帝不由得欢喜,着令赏。独云臻朝十三看了一眼,只觉得“梅梢月上孤鸿”这骨牌名用的不好。
轮到檐哥儿了,殿里已是一片寂静,他原不知说什么,打眼一瞅,见这殿中几上均放了梅瓶,上头腊梅树枝,当真是如玉雕成,泛着点点光泽,便是在这金碧辉煌的殿中,也依旧芳姿尊重,不由得大爱,“爱梅犹绕江树,踏遍梅花带月归,凭中一点孤红,妆点出画堂春,更看那瑞雪兆丰年!”
恰逢外头雪花嘶嘶,这殿里头火生得旺,酒饮得热,又十四也跟着凑热闹,也都带了“福寿”,皇帝不由得龙颜大悦,吩咐成年皇子们,“你们与太子喝一杯后,就下去代朕给众臣工们敬一杯酒!”
十三他们这一桌,本不是臣工,谁知,大皇子却过来了,给他们敬酒,之后,点着他们道,“你们呀,终究是年幼不懂事,今日是什么日子?由得你们这般胡闹?”
这边,林如海却单独被皇帝叫了过去,指着檐哥儿问道,“听说是解元?怎地没有参加春闱?”
林如海便道,“沈先生的意思叫他晚一些,须做到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将来一旦榜上有名,方可为君王解忧,为百姓造福,是以,才叫他等三年。”
皇帝点头,旁边的臣子们听了也跟着赞道,“林大人当年探花,果然虎父无犬子,请的又是江南有名的大儒,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如海忙跪下来磕头,“全赖皇上恩典,不敢不求上进,以求报君恩!”
皇帝忙道,“起来吧,你也不必谦虚,朕瞧过檐哥儿的文章,原本也的确是方正,过谦了,反倒叫朕觉着你这是端着了!”
一席话,众人都笑了起来。敬过酒后,臣子们也过来给太上皇和皇上辞岁,一时,出去赐菜的太监们都回来了,皇帝独问了秦郡王府,夏守忠道,“臣去的时候,秦郡王妃还站在廊檐下看小丫头子和小太监们堆雪人呢,堆了好大一个,奴近前去一看,原来是一尊佛像,真正是跟真人一样!”
皇帝便笑着对云臻道,“你也别惦记你媳妇儿了,她自己个儿在家玩得开心呢,好生跟臣工们喝杯酒,明年办事的时候他们也多体恤你一些。”
众人都笑,云臻也是微微一笑,恭敬地道一声“是”。
云臻半夜才回来,黛玉原本在守岁,守着守着,自己就睡着了。云臻回来,看到她歪在榻上,虽底下铺了厚厚一层,上头也盖得严实,可哪里比得上床上暖和?
他脱了氅衣,将身上手上烘得暖和了才过来把黛玉抱到床上去。黛玉睡得本就不沉,一挪动就醒了,见是他,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有些委屈,“明日一早我要跟你一起进宫去。”
云臻便知,必定是宫里没有来旨意免了她明日朝贺之礼,顿时心疼不已,低头用脸颊擦擦她的额头,“明日随我一块儿进宫,就不知你那会儿起不起得来呢?”
黛玉先上了床,待云臻上来,她便一个劲儿地往云臻怀里拱。云臻怕自己的酒气熏着了她,又见她闭着眼睛,完全就没醒来,不过是觉着他来了,这才本能如此,顿时心里边甜滋滋地,也不管不顾了,将她搂着,天地不换的满足,已是沉沉睡去。
第205章 拜年
次日,因进宫,云臻二人便略晚了一些,太明宫里都到齐了,二人才姗姗来迟。于皇帝和荣妃来说,自然是无碍的,黛玉怀身大肚,踩着雪进来,已是格外不易。皇帝也难免埋怨,“虽说礼仪体大,孝字为上,可你们也太胡闹了,这路上不好走,怎地还进了宫来首发
二人跪下来行礼,皇帝有心免礼,谁知,皇太后在,又不吭声,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黛玉艰难地跪下磕头行礼。旁边,太子妃道,“八弟妹,也没说一定要让你来,你也真是的,便是路上没有个三长两短,也叫人以为皇太后不体恤,非要你这么进来拜年。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叫皇太后怎么活啊?”
皇太后听了自然是冷哼一声,别过脸,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黛玉,问云臻,“我倒是听说,你是个被妻子制住不得法的,我也给了你两个人了,谁知你宁愿天天亲自伺候你这媳妇儿也不肯叫我那两个人伺候你,你算是个贤德的。”
云臻心疼地朝黛玉看了一眼,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便朝皇帝投去求助的目光,皇帝只好道,“母后要责罚,不如先叫他们起来,求看在您重孙子的份上!”
皇太后朝黛玉斜睨一眼,道,“起来吧,你也是太会做人了些,我不过昨日没叫人去你府上说叫你今日别来,你就见缝插针地非要来了,是要叫人说我不好吗?”
黛玉只浅浅地说了一句,“臣妾不敢!”
她起身,退到了一边,独留了云臻依旧跪着道,“回皇太后的话,因那二人是皇太后所赐,臣孙哪里敢叫她们太过劳累,越发也不敢叫她们伺候,少不得臣孙还该对她们恭恭敬敬,见着她们便如见着了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