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相信伉俪情深的太子与太子妃之间出了整端?谁会相信?
不是的,他们没有对太子亭动过手!他们只是为救林润而来!
谁会相信?
那些人纷纷亮了刀,楚嵘无力地扯了扯楚峥的袖子。
“我们中计了。”
“我知道。”楚峥道,“跟你们走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
“世子请说。”
“把林润放下来。”
接下来的一连串事情,都有一些令人难以置信。
他们被押送着下了城墙,见到了匆匆赶来的二人。
尉迟渡蹙眉看着他二人,以及一边已被盖了白布的太子妃的尸体。
还有一人则慢悠悠地自马车上下来,看到眼前景象微微一愣。
楚何诀快步走到尉迟渡身边,神色不善。
楚嵘看着二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颗心拔凉。
楚何诀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尉迟渡目色一狠:“不知。”
他们两个人果然认识,看来关系还不错。楚嵘自嘲地想。
一旁楚峥盯着尉迟渡半晌,最后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楚嵘一直被置身事外,她从来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如今四人以完全不同的心境聚在一起,她心里有许多困惑,却一句也问不出来。
走得近了,她听了听,忽然问道:“现在可以让我知道你的真面目了吗?”
楚何诀愣了愣。
四目相对,楚嵘紧紧咬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不放。
楚何诀抬手取下了面具。
很慢,很慢。
楚嵘盯着他俊俏的眉眼看了半晌,自暴自弃地笑了一声:“果真是你。”
楚何诀:“……”
“凤凰楼的小斯不缺你一个,张二蛋的任务也不轻松,莫非你当真喜欢后厨房里的腌臜味?”
楚何诀一声不吭地看着她那张布满阴霾的脸。
凤凰楼里唯唯诺诺、颔首低眉的张二蛋,抬起头,直起腰,挺直了背,眼见着就成了眼前这个阴冷的人物。
楚嵘低下头,再不看二人。
“你们何必这样骗我。”
·
洛王府被抄了家,一夜之间。
长柔郡主不再是郡主,洛世子爷也不再是洛世子爷。
可怜那尚在病中的洛王爷,还未弄清楚状况就下了狱。
峥嵘二人拒不认罪,太子亭精神不振,日日陷入昏迷,尚且不能作证。
可就算楚何亭醒了又怎么样,只要楚煜一口咬定就是他们二人干的,谁来都没有用。
多亏了那楚何渊出的好计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听狱卒说,皇帝已下令征集王侯书,纵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也要废了洛王府,把三人斩首示众。
洛王府三人被关在不同的牢间,好在都是相邻。
初来的几日,楚洛身体还未恢复,已有些受不住。亏得尉迟渡一直有派人往里头送药,楚洛才勉强熬过来。
在这狱中,受刑的一直是楚峥。楚嵘楚洛的那份,是他一直顶着受着,决不让他们受委屈。
狱卒们打了几天,确定从他身上什么都挖不出来之后,把目光转向了楚嵘。
她被绑在受刑架上时,楚峥的反应格外激烈。奈何他身上带着重伤,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妹妹挨了好几鞭。
第46章 诛心(捉虫)
鞭子落下来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很疼。
楚嵘迷迷糊糊地想。
狱卒官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均答不知。并非她有意隐瞒,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长柔郡主吗?不过是一个阶下囚,怎生这样嘴硬!还想吃几下鞭子吗?!”
楚嵘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你们就算打死我,我也说不出一个字。”
“你!”
“住手。别对女子那么粗鲁嘛。”
上方悬着的鞭子忽然收了回去,一道阴柔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楚嵘厌恶地别过了头。
楚何渊如沐春风,撤退了这一圈狱卒。
“楚嵘妹妹,几日不见,怎么这样落魄。”
楚嵘:“有屁快放。”
楚何渊笑了一下,道:“父皇下令征集的王侯书,今日送到了。”
王侯书是指国度中所有王侯的统一意见。一般由专门的机构誊写,持支持意见的王侯只需要在上头签个字就可。但凡有一人反对,案子就得延后。
楚煜要废亲王,必须要动用王侯书才可以服众。但楚嵘不认为王侯书会在他们这个案子上奏效,因为只要有尉迟渡拒签,王侯书就会作废,洛王府起反的案子就会有翻盘的机会。
“那又如何?”
“你猜荆阴侯,留没留他的名字?”
什么……意思?
这问题有意义吗?尉迟渡怎么可能会签他的名字?
楚何渊从侍从手里取过王侯书,神色傲慢地展开,递到了楚嵘眼前。
侯爵位列第一的名字,赫然写着尉迟渡三个字。
尉,迟,渡。
那样工整的字体,如今却像是一道利刃刺透她的心,在她身体身处留下道道不敢置信的残影。
他怎么可能……他明明知道如果他不帮着洛王府,那他们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她原信心满满,她甚至安慰楚峥,说:尉迟渡不会留名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
现在看来,事实总是可以给人响亮的一耳光。
“啊,还有一件事。”
楚嵘红着一双眼恶狠狠地瞪向他。
楚何渊从袖中取出一物,道:“我的人在城墙上发现了这个玉佩,这回总不算什么证物都没有了吧?”
流苏玉。
是楚洛生病那天,她亲手交给尉迟渡的。如今却出现在了楚何渊的手里,知会她是在城墙上头找到的?
她看着他手中此刻黯淡的玉佩,仿若看到被别人玩弄于掌心的自己的一片真心。
多可笑。
她把玉佩送给尉迟渡当做定情信物,可他却把这她倾注真情的信物当做棋子利用。
他想干什么?
用这种方法拉拢楚何渊,送他上位,然后好做他的第一辅臣,权倾天下?
尉迟渡,从头至尾都在骗她。
“要说这荆阴侯真够意思,我本没想过通过我大哥来除掉你们。如今不仅踢掉了大哥,你们也落到了我的手里。”
楚嵘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
“要不是荆阴侯整惨了太子夫妇,我怎能拿一个林润就逼得你们全家下狱?”
楚嵘轻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牵扯着全身的伤口都开始凶猛地灼痛起来,痛到心脏都好像要跳不动了。
“那日婚宴,世子看林润的神色与让人尽不相同,我便赌上一筹。没想到,真诈得你们六神无主了。”
“别说了……”
“妹妹不知道吧?多亏了荆阴侯暗中派人刺激太子妃,惹得她癔症复发,我便趁机告诉她是太子亭把她害成这样。你猜怎么样?笨女人可真是容易相信别人的话,闹着就去了城门。而我,早就准备好把林润挂了上去。这说到底,还得感谢荆阴侯。”
“求求你……”
“你说我,要怎么奖赏他呢?是送他一群美人,还是……”
“别说了!”
他所言,果真是字字诛心,痛到不能自已。
尉迟渡迁入京城,第一次来她凤凰楼,她一眼就相中,还送了他一坛酒。如今想来,他进京,屡次与她接触,其实根本是为了接近身为三皇子的张二蛋,以及害她洛王府。
她和他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要这样对她?
原来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楚何渊拂了拂袖子,“三日后问斩洛王府,这三日再无人折磨你们,好好珍惜时间,想想遗愿。这块玉佩已毫无用处,就还给你吧。”
她被送回牢间,坐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有一瞬间看不到也听不到,脑中只剩下楚何渊说的那些话。
楚峥唤了她好几声,她才慢慢回过神来,失焦的眸子凝聚在他身上。
牢间之间有大概两人宽的长度是由几根细木桩隔开的,邻间的囚犯可以看到彼此。
楚峥担忧地看着她呆愣的模样,伸过手去摸了摸她的脸。
“疼吗?”
“……不疼。”楚嵘凄凉地笑了起来。
比起她,楚峥受的刑更多,受的伤也更多,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现在反过来问她,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