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峥骂了句娘。
楚嵘紧随其后,也骂了句娘。
楚峥:“真不是一般的有病。”
楚嵘:“净不干些人事。”
尉迟渡:“……”
楚何渊此举无疑是要让尉迟渡难堪,他以一种最嚣张的姿态昭告天下:你们眼中高雅非凡的荆阴侯,还不如我一个断了手的。
对谁来说,都太难堪了。
楚嵘看尉迟渡倒是没什么反应,想来也是,对于这种低劣的挑衅,抱着无视的心态便罢了。
三人又去了城中刑场。因为中元节这桩命案闹得太大,刑场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个个伸着脖子,想要一睹那暴徒的模样。
那所谓的凶手,此刻正跪在台中,右手边立着一个光着膀子的刽子手,瞪着一双凶煞眼。楚嵘仔细瞧了瞧,是八字胡没错。
可那男人身形也不算魁梧,甚至有些瘦小。光看面相,还格外有几分和蔼。
楚嵘皱眉道:“就这?打死我也不信他能主动杀人。”
楚峥啧啧两声:“兴许就是因为太过羸弱,保护不了家人,才落到楚何渊手里。”
若说那中元节死去的妇人无辜,眼前这个男人又怎么不无辜?他原本洁白干净的灵魂,被人手把手地握着刀,往自己最圣洁的心尖儿上染了一层血雾。
观察了一阵才发现,观刑台的正中间摆着一把皇子椅,上头有青色帘子垂下,隐约可以分辨出,那是楚何渊。
楚嵘嗤笑。八成是怕别人看见他那还绑着绷带的手,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整了这么个花里胡哨的帘子吧?
就斩一个犯人,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人是他抓的?
她这心里头的不满情绪越发高涨,于是用胳膊肘顶了顶尉迟渡的手,道:“要不我们劫囚吧?”
尉迟渡还没表态,楚峥就抢过话锋道:“你还嫌楚何渊看咱们不够顺眼?”
说来也矛盾,救有救的道理,不救也有不救的道理。说救吧,这人杀人也不是他自己的意愿,撑死只能算是楚何渊的替死鬼。说不救吧,怪只能怪他保护不了家人,被逼着杀了人。杀人偿命,是这道义上不成文的规矩,不由分说。
正犹豫着,刑场上的执行官便开了嗓:“时——辰——到!”
一旁的刽子手跃跃欲试,将刀换到了顺手边。
楚嵘别过眼,尉迟渡自觉地挡在了她身前。
“斩!”
刽子手挥刀而起,手上的肌肉绷起,牟足了劲。
“叮!”
千钧一发之际,利器与利器猛然撞上的尖锐声音响彻整个刑场。
尉迟渡护住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好久不见。”
那是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楚嵘敢肯定,她不止一次地听过。
她从尉迟渡身后探出一双眼睛,往刑台上看过去。
有一黑衣男子手中持剑,将八字胡挡在身后,剑锋直直指向刽子手的喉结。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她可以肯定,台上那个人,就是百虫山那晚见到的黑衣人。
原来他不是哑巴?!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瞠目结舌,包括看台上的楚何渊也站起了身子。
“一别多年,如今便拿他的人头当作是送给四弟的见面礼,如何?”
剑起剑落,血液飞溅,尉迟渡捂住了她的眼。
四周尖叫声四起,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纵然没有亲眼所见,可她知道,黑衣人斩下了刽子手的脑袋。
“四弟”一词,实在值得探究。莫说楚何渊只有太子亭一个皇兄,旁支里也是没有谁有能耐叫他一声四弟。
楚何渊还有两个皇兄,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深陷火海,连尸骨也……没找到?
她在他掌下的双睫疯狂地颤动起来。
……楚何诀?
他没死???
身边一片嘈杂,但观刑台上,楚何渊的冷笑却如雷贯耳:“你果然没死。”
台上的人笑得很轻,一把抓起八字胡的后颈,道:“后会有期。”
不知道是怎么起了冲突,也不知道是哪里冲出来的一直埋伏在周围的小型军队。楚嵘被尉迟渡交到楚峥手里时,四处已经开始兵戈相向。
尉迟渡眸色一狠,道:“你带她先走。”
楚峥迅速拉起楚嵘的手:“好,你小心一点,我马上回来。”
楚嵘:“啊?”
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没一会就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还不算,怎么尉迟渡这意思,他和楚峥好像是要加入这场混战?
这局势怎么让她糊里糊涂的?
场面一乱,其实就有些分不清敌我。楚峥带着楚嵘,实在是不太好从混乱圈中抽开身。
楚嵘跟着楚峥周转之间,忽觉臂上一凉,还未感受到痛觉,楚峥先骂了脏:“我操……”
他红着眼,一脚踹开伤到楚嵘的那人:“她你也敢碰?!”
楚嵘捂着手臂:“算了快走吧,其实我不是很疼……”
楚峥充耳未闻,发了疯一样从一旁什么人的手里抢过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楚嵘忙闭上眼,却还是没来得及,一点不差地将那些汩汩涌出的血液收入眼底。
楚峥把她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巷子,确认她的伤势不算太重之后,叮嘱她守在这里不要乱动,便匆匆忙忙赶了回去。
自始至终楚嵘都没来得及问个所以然。
手臂上的伤不是很深,只是一个劲地往外冒着血,楚嵘靠着墙忍了一阵,熬过了痛劲,人也越发清明起来。
巷子里还有两个人,一直缩在一旁不作声。楚嵘看过去,是一对母子,正警惕地瞅着她。
楚嵘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她现在这个情况,说什么也不合适,干脆闭上嘴,只对着那对母子笑了一下。
随后巷子里又来了人,是方才还在刑台之上的八字胡。
原来那对母子是他的妻儿。家人重聚,三人皆是喜极而泣。
但楚嵘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在那一家子身后,方才劫了刑场的男人,就立在那儿,灼灼地盯着她。
这次与上次不同,他掩面的是一个银色面具。
男人道:“我们快跑吧,城外有马车接应。”
说着拉着妻儿,朝黑衣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可那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楚嵘身上,根本看也没看那三人一眼,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三人走后,巷子里就只剩下楚嵘与那黑衣人。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三哥哥……?”
他似乎不愿再等,大步走了过来。
楚嵘怕他做出点什么,拼了命地往后退。在快要退出这个小巷时,那人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你你你要干什么……”
回答她的是一个拥抱,不带任何杀意的、温情的抱。
楚嵘一懵。
第34章 还要(捉虫)
又是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她笃定这是她第二次见他,但总又觉得,这人的眼神,好像以往常常见到。
她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怀抱,可越是挣扎,他便抱得更紧,避无可避。
“你、你放开我……”
“抱一下。”他在她耳边舒了口气,像一位分别已久的故人,“就一下。”
楚嵘脑中乱糟糟的,连手上的伤痛也忘了。
他果真信守承诺,抱了一会就把人放开了。低下头深望进她显得有些慌乱的眼中,轻声道:“你和尉迟渡,别太亲近。”
楚嵘愣了愣:“你说什么?”
他似乎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随后从怀中取出一瓶金创塞进她手里。
“等着我。”
楚嵘:“不是,你等等……”
这人怎么走的比兔子还快?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已经没影了。
楚嵘低头看向手里的小瓷瓶,觉得莫名其妙。
她叫他三哥哥,人家也没给个准数,倒也不能因为他一句“四弟”,就判断他是十几年前侥幸逃脱的楚何诀。是或不是,还另当别论。
再说说他方才对楚嵘做的那些事,那样温柔的一个拥抱,不会是认错人了吧?想来也不可能,毕竟他能说出她与尉迟渡的那层关系,想必是知道她这个人的。
如果不是楚何诀,她实在是想不起来她还同谁有这样的交情。但如果是楚何诀……那就更奇怪了吧?!楚何诀出事那年,她楚嵘还在穿开裆裤,能有什么交情?
楚嵘胡乱将小瓷瓶收了起来,暗道:“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