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嵘“啧”了一声。
她这一声威慑力极大,那人肩膀一缩,立刻就改了口:“若是能掩盖住五毒粉的气味,便也无大碍了。”
人的嗅觉与蛇的嗅觉不同,五毒粉对人没有吸引力,对蛇却有。驱散味道,干扰蛇的嗅觉,五毒粉便失效了。
蛇怕醋熏。
楚嵘立刻找了几罐子醋,下了一个决定:她要上山。
事实上楚嵘怕死得很,对蛇类更是避之不及。别说是醋了,只要是味道够大的,什么蒜、姜,她带了一把。
她找来一个背篓,将醋坛子等物放了进去,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一个人上了山。
东二域在半山腰,与之相邻的是楚峥的东三域与楚何渊的东一域,三域之间呈三角分布。楚嵘挑着边界走,尽量避免踏入楚何渊的狩猎范围。
要不怎么能说是作死,当一条青色长蛇从跟前的树梢倒挂下来时,楚嵘觉得自己心死了。
她自小大大咧咧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怕这些不长脚的东西。
楚嵘连连后退了几大步,警惕地瞧着前方树梢上慢慢蜷缩起来的青蛇。
她想:要是我胆子大一些,身形高大一些,我定能拿那蛇当鞭子耍。
她又想:我好柔弱。
说出来诸位可能不信,楚嵘三岁爬大坝,五岁一个人上山爬树摘果子,七岁的时候趁着家人不注意,跑到了明夏湖,从岸边游出去几十丈,若不是被发现得及时,被楚峥领了回来,她还能把明夏湖游个对穿。
就这样一个人,楚某人还有脸叹自己柔弱?
说白了,她就是怕蛇,又死要面子,不肯承认罢了。
第23章 大火烧山
楚嵘盯着那青蛇,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绕了过去。脚步一重,那蛇两只翠绿的眼便对上了楚嵘的视线。
楚嵘屏息,放轻脚步,慢慢往前挪着。
只是这旁边是个小山沟,她又一心盯着那蛇,没注意脚下。等到她确认青蛇不会对她造成影响,还未松一口气,便脚下一滑。
“?!”
跌落时楚嵘惊呼,不会这么倒霉吧?这小山沟虽然不高,可要是摔下去,也得断条腿吧?
身体下坠的感觉总是让人感到恐惧,她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抓紧了背篓的背带。
快要落地时,她撞进了一人的怀里。
二人落地时有不小的冲击,楚嵘觉得自己的脑袋都震上三震。
那人将她放下,看着楚嵘捂着胸口一副收到了惊吓的样子,也不吭声。
“谢谢哈。”她大大喘了几口气,“要不是你,我可得摔个半残。”
那人蒙着面,一身黑色夜行衣,身形挺拔。在不太晴朗的夜晚,实在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点点头,似乎不打算开口。
楚嵘也不见怪,道:“你是哪一家的公子?也是参加围猎的人吗?”
她等了一阵,也不见他回答,心里便有了谱。
原来是个哑巴。
可她也没听说过哪个权贵家中有位哑人呀?
她索性换了个问题:“你知道怎么上去吗?我赶着去东二域。”
他点了点头,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就要带路。
此人看上去颇有风度,绝不可能是那些走关系参猎的纨绔子弟,应当是个有权有势的权贵家出来的。一路上楚嵘左思右想,在认识的那么多人中,实在是找不到一个身形条件与他相仿的。
走了一阵,那人指了指眼前这块地,示意她到了。
“谢谢你。”楚嵘四处打量了一番,“我叫楚嵘,往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她还想说些什么,刚一转身,那人便已没了踪影。
她耸了耸肩,心想这人真是奇怪。
东二域虽植被茂盛,但因无人定时打理,已是杂草丛生,长得猖狂的已经没过了楚嵘的膝盖。除此之外,沿路还生着不少蛇床子,正是蛇类最喜欢的环境。
楚嵘寻来小臂粗的树枝,探着路慢慢走,生怕踩到了蛇尾巴。
一路上她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应该就是五毒粉了。有些洒在野花花蕊中,有些则随意地洒在杂草根部。每一处的粉末量少,约莫指甲盖大小,可每隔几步,就又藏着一小点。
她本想用醋味掩盖五毒粉的味道,而她带的醋坛并不多,何况就这不要命的撒法,谁顶得住?
她想要找到尉迟渡的心越发迫切,何况她在这东二域里兜兜转转,连个鬼影都没。
眼前有颗粗壮的榕树,她决定在树下歇一歇,想想对策。
她放下背篓,在一侧坐下,心里暗暗算着时辰。按方才的脚程来算,也该有戌时了,正是蛇类最活跃的时候。若是再找不到尉迟渡,别说帮他了,她自个儿都不知道怎么在蛇圈里平安度过一晚。
休息了片刻,她便起身去拿背篓。
当她双手提起背篓,发现沿口上攀着一条黑色蛇尾时,当场吓得魂飞魄散,连篓子带蛇甩出去好远。
背篓摔在地上,里头的瓷坛应声而碎,浓郁的酸醋味冲出来,逼退了那条黑色蟒蛇。
她那背篓里有装罐的蒜、姜,与几坛醋。如果不打开,起不了任何作用,这就是为什么那蛇能爬进背篓里的原因。
现在好了,除了手里的木棍,她是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了。
楚嵘想哭却哭不出来。
于是便有了如下一幕:楚某人眼睛红红的,手里持着木棍,无时不刻地在观察四周的情况,随时都能与偷袭者打上一架。
她身后抵着粗糙的树干,眼前是藏匿在黑色森林中的不可预知的险境。
尉迟渡兜转来到此处时,楚嵘已经有些熬不住了。
夜空下他的声音好似破风而来,打破寂静,一字一句打在她的心上。
“郡主怎会在此?”
在长时间的高度警惕状态下,听到他这一句略显惊异的话,她像是忽然间放下了所有戒备,松懈了下来。
他一身狩猎服饰衬得他身形颀长,背着弓箭,正定定地望向她。
纵使月黑风高,她还是能在几步之外,清晰地看到他隆起的喉结。
楚嵘开口就带上了哽咽的意味:“尉迟渡……”
还未等他开口,楚嵘便抛下了那木枝朝他跑去,犹如一个坚守边疆的士兵,见到自己可以依靠之人,丢盔弃甲。
在这危机四伏的夜,被人保护的感觉很是奇妙。楚嵘扑进他怀里的时候,脑中什么也不愿想,心里只剩一句:有他在,我不用害怕。
尉迟渡在她扑来时张开了手,抱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心里明白,这是真的被吓到了。
楚嵘整张脸埋在他胸口,感觉到他双手环住了她,又往里拱了拱。
“没事,别怕。”他轻轻拍着她略显单薄的肩膀。
此时此刻,“别怕”无疑是最动听的两个字了。她在他胸口窝了一会,逐渐平静了下来,才发现,她死死抱着尉迟渡的腰身不放。而后者纵容地由着她抱,轻声在她耳边说些安抚的话。
原来他也可以这样温柔地在她耳畔低语。
楚嵘埋在他胸膛处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脑中不再嗡嗡作响。可她一冷静下来,尉迟渡胸口明显加快的跳动声,在她听来是越发清晰。
她心里悸动,缓缓松了手。
尉迟渡很是配合的也垂下了手。
“对不起,我失态了。”
他又变回了那副冰冷的样子:“嗯。”
她有些心不在焉,脑中回荡着方才尉迟渡快且有力的心跳,她自己的心也便跟着跳动不止。
二人心里各有所思良久,楚嵘才提起正经事:“楚何渊派人在你的围猎区撒了五毒粉,一般的驱蛇散没有用处。所以我带了点新的驱蛇物上来……”
说些她羞愧无比地指了指不远处的背篓。
尉迟渡:“……”
“就……你没受伤吧?”
“没有。”
楚嵘总算松了口气,心道幸好没来晚。后来又仔细想了想,她来早了又有什么用,醋啊姜啊蒜啊,早就跟着她的魂一起丢了。
说起来还真是有点丢人,她一人逞强,巴巴地就上了山,冲动且有勇无谋。
楚嵘在心底反思了一下。
接着尉迟渡道:“此地凶险,我送郡主下山吧。”
她历经千辛万苦上山,还没待过一会,又要送她下山?这不是功亏一篑了吗?虽然在她把背篓丢出去的那一刻就宣告了她注定帮不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