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变得极好。
景王妃同太后随意闲聊,说道有趣处,一道吃吃笑出声来。
韫夫人坐在一旁,全然插不进话。
景王妃再度说起春和的古镜春色,说起自己在那处吃的石板烧。“有些油腻,却也颇有趣味。”
“上次听官家说过,只是哀家近些时日身子不太方便,一直想尝却总是没有机会。”
春和赶紧说等太后何时有了胃口,她一定亲自做给太后尝一尝。
太后笑着应下。
紧张的空气彻底缓解。
贵妇们纷纷说笑起来。
唯有朱夫人,始终跪在冰冷的地上。太后不唤她起身,也未让宦官给她一个软垫。
春和坐在一旁,看似眼下的境况都偏向她,但越是在这种看似松懈的场合,越是容易出现纰漏。
今日朱夫人屡次落败,若不能彻底打倒那伙人,出了这慈宁宫,绝不会有春和的好日子过。
偏是气氛一片祥和。
各家女眷说起古镜瓦的吃食来,近些时日,古镜瓦还真成了汴京最有趣的去处。
春和在各色赞誉中坐直身子,不敢放过一句划过耳畔的闲话。
太后的面色渐渐红润,笑意充溢。
谈笑中,周夫人笑道:“太后娘娘今儿这般欢愉,想来身子会越加好起来,长命百岁。先帝尊礼重佛,仁义善良,一定会保佑太后娘娘。”
别的夫人也啧啧称是。
听“仁义良善”,太后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朱夫人,便让她平身,坐回位置。
周夫人浅笑。
朱夫人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却又不敢多言。
只是韫夫人,蓦然大怒。“好你个贱婢,你这般行事,是想要让本夫人欠下你的人情吗!”
原本面上带着笑意的太后彻底变了脸色。
春和松了一口气。
大局渐定。
“韫夫人,周夫人本是好意。”太后轻声道。
“好意?太后可别被这群别有用心之徒给蒙骗了!今日各种挑衅,各种与我为难,太后您就真看不见?”
春和看着暴跳如雷的韫夫人。
大概之前,韫夫人也是这般暴跳如雷,缠着官家将状元给了鹿归林。
而在多年之前,官家的生辰宴上,韫夫人或许也是这般暴跳如雷与官家为难,那夜太后倾向的是韫夫人。
春和记得昨夜纪初霖说道:“杨商说自官家的生辰宴起,那个女人的嚣张跋扈便是到了顶点。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等闹够了七八次后她便认为自己除了太后无所畏惧,而太后一定是全然偏向自己的。所以,升米恩,斗米仇。如果太后明显流露出偏向他人的情绪,她就会认定太后对不住自己。”
纪初霖又用他自己的妈妈和小姐妹们的相处来给春和解释。他说,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总是付出,没有回报——谁都受不了,何况那还是是太后。太后容忍韫夫人极有可能是因为她是个从宫斗剧中爬出来的小能手,这种人能相信的人很少,而韫夫人是极少的与她有着相近地位的女人。
但太后终究是太后。
身为平民能当上太后,若是没有极大的宠爱,就有极深的手段。
春和回忆起此事,安静看着暴跳如雷的韫夫人。
小孩子每一次哭闹都给糖吃,那小孩子就不会知晓其实微笑也可以得来糖果。
景王妃似乎看不下去,轻声哼笑:“韫夫人。今日我等不过是一道说笑,你这般喧闹,可好?”
“自然比不得景王,弄了一个犯罪的妓.女做姬妾。姬妾却与郡王和朱夫人的孩子暗通款曲。被赶出家门不久,居然出了那种事情——那个女人居然还自杀。那种女人,如何配自杀!”
死寂。
隐约听见太后用手摩挲手炉的声音。
春和沉默不言。
果然,除了太后外,韫夫人还真是是全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景王妃还在这里,她竟然就敢这般明目张胆说起盼盼的事!
虽说眼下的皇亲贵族中都没有另一个像韫夫人这般见过太.祖、太宗、真宗皇帝还始终备受宠爱。
可这般嚣张,她到底是如何在宫中多年不倒的?!那么多贵妇人,韫夫人身边就没有一个聪慧伶俐之人?!
春和的目光落在周夫人身上,想到之前的场面是如何被打破的后,恍然大悟。
杨慨与纪慎是挚友。
纪慎因为韫夫人被赶出汴京,杨慨如何不恼!
故而——
平日韫夫人似乎很喜欢听周夫人的意见,上一遭在杨慨府中,韫夫人的怒火也是被周夫人给熄灭的。
看来,杨梦笛的娘亲周夫人,才是这一伙人中的军师。她来到韫夫人身边,多年经营,想来应该也花了不少时间将那些真正为韫夫人着想的贵夫人挤出了小团体。
当周夫人成了这个小团体中独一无二的军师,她就可以选择今日陪韫夫人一道面见太后的夫人。
而后自己临时叛变,打韫夫人个措手不及!
为了扳倒这位位高权重的妇人,杨慨还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春和的胆子壮了几分。
虽说觉得眼下这种场合说起盼盼对景王妃不利,但既然周夫人在一旁协助,韫夫人又主动提及,春和很自然接上了话头。
眼下这境况,她若是做得不好,应该也不会落个身首分离的下场,至多挨几闷棍。
但若是做好了……
春和跪在地上,请安后,朗声道:“太后明鉴,小女子的确有替盼盼伸冤的想法。”
就算是盼盼真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也该由律法来惩治她!怎么也轮不到韫夫人动用私刑!古往今来只有最落后的国家才会用那种恶心人的手段惩治女犯!
纪初霖曾这般说。
春和直勾勾盯着韫夫人,心中蓦然生出一股火来,她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盼盼,两人用脚在桌下逗笑。
即便盼盼有罪,也应该由律法来惩治!
凭什么,这般辱人清白,夺人性命!
难道就因为位高权重?!
韫夫人被春和盯得发毛,大怒道。“你是何种身份!”
“路边说话人罢了。若是依照夫人的观点,小女子这种无权无势无地位之人,自然低贱。盼盼也是低贱之人,低贱之人替低贱之人在太后面前伸冤,如何不可!”
满座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这几章不好写,所以有点儿慢哈……┭┮﹏┭┮】感谢在2019-12-15 22:38:19~2019-12-17 20:0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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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第一三八话
太后忽然来了精神,让宦官又拿来一个靠椅放在身后,似乎兴趣盎然。
韫夫人见太后坐山观虎斗,全然不像过去那般照顾自己,越发来了火气。“你就是一个秀才的女儿,连你爹的官职都是靠着本夫人,竟还有胆子在本夫人面前叫嚣!”
“太后恕罪。”春和忽然跪下叩拜。
“何罪?”
“太后娘娘恩准小人爹爹无进士品级也能为官,为朝廷效力。小人本该一早来当面叩谢娘娘天恩,却碍于身份低微不能进宫。小人本准备离开前再叩谢娘娘的天恩。现而今,只能提前叩谢娘娘。”
“免了。上回桢儿回来就同哀家说过你的心意。”
“叩谢太后娘娘。”
韫夫人无话,眼神越发狠厉。
太后让春和平身。
周夫人分外自然离开自己的位置,拉住春和的手,轻轻替她理了理鬓发,处处关爱儿媳的婆婆模样。
韫夫人暴怒。“你这低贱之人不是要在太后面前状告本夫人伤了一个偷汉子的贱.货?眼下又同这个叛徒装什么婆媳情深!”
周夫人对春和使了个眼神。
春和会意,转身再度跪下,来之前她已经确定太后也知晓了此事,也对韫夫人非常不满。
毕竟盼盼是景王的姬妾。
春和便不重申盼盼的死,只是道:“即便盼盼犯了不贞之罪,也轮不到韫夫人施刑。况且,依律令,‘奸从夫捕’,景王若不追究,连开封府都没有资格干涉家事。”
“律令?轮不到本夫人管?这般大气?难道不是你与那纪公子联手将盼盼的爹娘送进了开封府?你几人拿出什劳子球坑蒙拐骗,还有脸说处理贼人是开封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