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人都是这般,四十年,不,五十年了吧……老姐姐只能在那些少年身上寻找先夫的痕迹。”
说到动情处,哽咽起来。
春和眼眸微微一抬,不言不语,内心却敲起了一阵小鼓。韫夫人终究在朝中混迹多年,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会没这点儿眼力劲,看不出太后眼下的情绪。
韫夫人早年丧夫,话说得好,就能与太后共情。
可若是今日扳不倒韫夫人,她和纪初霖何止会因为那一纸婚约彻底成为陌路人?他二人,怕是连性命都会搭进去!还有周夫人与景王妃,春和不清楚韫夫人还有多少手段,但眼下太后尚在,韫夫人若是想要给众人寻找不痛快,自然有不少办法!
春和知晓该如何说,可这种场合,又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小的女说话人插话妄议?!
垂首,春和思量着对策,等着机会。
偏是景王妃开了口,她语调清冷:“韫姐姐真是长情,竟然在别的男子身上寻求先夫的痕迹,这般来看,韫姐姐还真与那豢养面首的山阴公主刘楚玉颇有些相像。”
“妹妹可别胡说,那山阴公主的相公可未曾故去。”
“难怪姐姐这般恣意,你夫君已故去多年。可若姐姐觉得夫君故去的女子都会仿效山阴公主,而后妄图用两滴眼泪让那些女子明白你的痛苦,认为她们与你相同,却也是可笑。”
景王妃的语调不紧不慢,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太后的脸彻底沉了下去。
春和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也准备这般说,只是眼下这场合,终究轮不到她多言!
韫夫人利用先夫的死亡与太后共情,可那本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先帝故去后,太后孤守慈宁宫,养大官家,垂帘听政。有武曌之能,无武曌之事端!
韫夫人将自己与太后作比,难道——太后也豢养面首不成?!
春和嘴角微微一动,心中方一喜,却又沉沉下坠。
若韫夫人不倒,她与纪初霖永无宁日,尤其是她,不定什么时候就落得盼盼的下场!
若是韫夫人倒了……
她不敢想下去。
——小春和只管去做,世间不少事,本就是是你我活。
走前,纪初霖对她这般说道。
春和握拳,手指几乎掐入肉中,阵痛后,神色如常。
她的头始终低垂,只能凭借耳朵细心听着每一句话,推断每一位夫人的神色与心意。时刻做好准备。
终于,殿中传来韫夫人的轻笑。笑声刺骨,阴冷,处处杀机。
“胡言乱语!姐姐不过是追忆先夫,何来用太后比武曌之想法!倒是王妃妹妹,说起此事你竟是想到武曌,原来在你心中,太后姐姐是想要夺取我赵宋河山的武曌!”
春和连手指尖都不禁颤抖起来。
纪初霖曾说,朝中之事,处处你死我活。
景王妃脸色微变。
众人皆不敢出声,唯有周夫人浅笑道:“韫姐姐又胡言乱语了。这江山——可是先帝给太后与官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在圣诞节完结~~~嗯,只是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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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第一三七章
这江山,可是先帝给太后与官家的。
周夫人如此道。
韫夫人脸上的嚣张跋扈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面上甚至流露出一丝仓皇来。
景王妃面不改色,只是摇宫扇的手越发轻快了几分。
偏是太后闻听此言后依旧面无表情,枯瘦的手在手炉上轻轻摩挲。
春和垂首,寻思这一场言语间的戮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终结,她这个点火人也从一开始的情知不能多言到眼下的全然不敢开口以免被人抓了话柄。
只是垂手,安静聆听。
短暂慌乱,韫夫人却又是很快镇定下来。“周夫人却是说笑了。我不过帮太后姐姐说句话。”
周夫人浅笑,言语恳切。“太后这种身份,轮不到我等帮腔。景王妃娘娘也不过是担忧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做别有用心之事。”
面色彻底阴冷,韫夫人转脸向太后。“太后娘娘,今日本是我众人为你祈福,陪你听说话的好日子,怎就凭空闹出这么多是非来!”
“是非终究有个源头。”一位夫人怒道。
春和先前也在杨慨的生辰宴那日见过这位夫人,那候她始终唯韫夫人马首是瞻。
今日韫夫人被周夫人与景王妃夹攻,这位妇人终于寻到了机会帮衬。从几位夫人的话语中春和知晓,说话的是张夫人,她相公也不是什么朝中大员,按理说没有机会来这种场合,让她来的,自然是韫夫人。
张夫人怒声抱怨到全是春和的过错,谁让她嫁进了杨家却不肯乖乖做杨家的媳妇!非要做什么说话人!
春和安静跪着,安静听着,不发一言。心中却寻思怎么韫夫人身边全是这种看不懂脸色的蠢货?
偏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朱夫人也开了口,她是陆隐的娘子。
朱夫人对太后行了礼,跪下道:“太后娘娘,今日之事明眼人皆能看出是谁在刻意生是非。韫夫人说什么话都是错!”目光落在春和身上,朱夫人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就像张家妹妹说的那般,谁让这个身份低贱的女说话人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当说的话!”
春和依旧跪得端正,不言不语,她与景王妃、周夫人一路,韫夫人与朱夫人和张夫人一路。两路人只能活一个。
在场的其他夫人们,作壁上观,看这一场龙虎斗,寻思着在最后关口如何站队。
春和却也不担心。
从几人的话语分析,她们始终占据上风。
她依旧不解,韫夫人那样身份地位的人,怎么身边连个聪慧过人、能在这种关头力挽狂澜的人都没有。
朱夫人与张夫人唇枪舌剑。
韫夫人一脸阴寒的笑。
“说来,景王最近如何?”
太后忽然开口,两位围攻春和的夫人立刻住口,风波乍然平息。
景王妃赶紧笑道,说景王近日来胃口挺好,就在昨儿还令人炖了一只小母鸡,一顿吃得干干净净。
“这般自是极好。景王是先帝的幼弟,哀家遇见先帝那年,景王还不到十岁。”
“真是流年似水。太后姐姐近日身体如何?”
“哀家近日总觉没甚胃口,只爱寡淡的吃食。”
“妹妹院中养了一群鸽子,时常能吃到鸽子蛋。比鸡蛋细嫩了不少。”
“哀家先前也喜欢,近日来却是连尝都不肯尝一口。想着寻人做个春卷,又觉虽有冰窖,可那冬日的蔬菜瓜果终究不如春日新鲜。又寻思着想要尝尝夏日的莲房鱼包,却也觉莲藕不够新鲜。”
太后道,看着始终跪在软垫上的春和,笑言竟是把这位说话人给忘了,终于让人赐座。待春和谢恩坐下后方才轻声笑问古镜春色近日可有什么有趣的食物。
春和本欲跪下作答,太后却道她只要坐着回答就好。
“纪公子最近几日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说是要弄一个有趣的食物出来。若是做好了,定然献给太后品尝。”
“何物?”
“纪公子说,叫做——火锅。”
“火锅?”
“纪公子说,火锅与街头巷尾的涮锅有些相像,却在配料上精致了有趣了一些。纪公子还说,近些时日辽国进贡不少新鲜小羊,若是在火锅中涮一下,再辅以蘸料,定会成为世间美味。纪公子似乎忙着品尝各色调料调和在一起的味道。”
“这般来说,这寂寂冬日,也有了一些指望和盼头。”太后的手在手炉外上下摩挲。她忽然说起辽国,还有先帝尚在时与寇宰相的签订的条约。“你也知晓。”
说起当初宋辽定下的澶渊之盟,春和一脸敬意。她听纪初霖讲过这段历史,大致的还是知晓。宋以岁币与互市换取了和平。
“自然。眼下汴京居民冬日也能过得这般恣意,自是先帝的功德。”
太后微微颔首,眼中笑意弥漫,带着深深的哀思与浓浓的期盼。
春和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她们三人彻底占据了上风。可也只是占据上风,尚不能让韫夫人落败。偏偏这种氛围下也不能胡言乱语故意招惹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