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回到家的时候纪初霖没在他的床上,她本以为纪初霖去瓦子了,寻了一圈,却在自己睡房中寻到他。
纪初霖睡在她的床上,手中抱着她平日睡的枕头。被褥上的血迹清晰刺目,脸色也惨白了不少。
春和想哭,又担心吵醒他,便轻轻合上门。
冬儿不在家,灶是冷的,昨儿出门是什么样今儿就是什么样。
春和蹑手蹑脚在灶房烧火,和面,家中没有太多食材,她只能凑合做一顿面条。
近些时日,面条在汴京越发流行。纪初霖每次吃面时都会絮叨说若是有辣椒和西红柿就更好了,可以做火辣辣的干拌面和西红柿鸡蛋面。
春和做不出来,她只能放一些小青菜和鸡蛋。
饭做好已过正午,午后就得回去,春和趴在床边看着纪初霖,虽不忍心,却不甘心就此回杨府。终于忍不住,轻轻在他面颊上戳了戳。她不想惊扰他,可他若是再不起身,她就得回杨家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纪初霖见是她,揉了揉眼睛,翻身就睡了过去。
春和急了,她相公怎么忽然不理会她了?果真是因为那赐婚?想着,忍不住抽泣。
猛然翻过身,瞳孔放大,揉了揉眼睛,纪初霖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吃痛,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这才一把将春和揽入臂弯。“我还以为在做梦。”他的手抱得很紧,紧得春和几乎喘不过气来,终于松手,目光依旧温柔似水。“小春和怎么回来了?还穿着男人的衣衫。”
“杨商床后有一扇暗门,他说……”
“好了,打住。你的为夫我不想知道那暗门是用来做什么的。”纪初霖伸手将春和转出帽檐的那缕头发塞了回去。
他再度紧紧抱住她。“我想你了。”
“我也是。”
“春和……”
“嗯?”
“……无事。”纪初霖只是抱着她,越抱越紧。“你的为夫我很高兴。”
“杨商说相公病了,你的病?”
“那个大嘴巴!不是什么大毛病,大约只是相思病。你在我身边,我的病就好了。”
第108章 第一零八话
春和鼓着眼睛,这类话过去纪初霖从来不会说,偶尔说一次,连耳根都会变红。
她总觉得纪初霖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却又说不清楚究竟什么地方变了。
纪初霖却只是起身,乖乖吃饭。他说自己昨夜和杨梦笛聊了太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你的为夫我这种一不小心说很多话的毛病得改了。嗯,还是小春和做饭做得好。”
春和没问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趴在桌上看着他的脸,他的面容中带着一丝死灰色。
想着杨梦笛说的病,春和更是心急。纪初霖却始终一脸冷静,说调养好也就无事。“看着你回来,你的为夫我心里高兴,身体自然就好了。”
“可我不能总是在这里。”
“我知道。”纪初霖喝掉碗中最后的汤汁,心满意足。
“相公,你的病……”
纪初霖说起瓦子,那里平日有王郎和夏桔照看着,自己偶尔一日不去倒也不用担心。
冬儿在纪思明那里一夜未归。以往说起这种事,纪初霖定然会挤眉弄眼一副看热闹模样,今儿却一脸正色,一副万事皆与自己无关的模样。
他忽又说起杨梦笛。
“那人看似玩世不恭,但其实脑袋里的东西挺多,也有手段。书里面常有一个穿越者穿越后就有了各种能力和智慧然后改了国运这种情节。实际上啊,有能力改国运的人穿不穿越都改得了国运,改不了的——比如我,穿越一万次照样只想当程序员写代码修bug。虽说我一直觉得杨商更像高仿的古人微博号。”
春和只是安静听着,她想同他说他的病。他知道,所以东拉西扯。
懂了,春和便起身锁了门。
转身。
小脸涨得通红。
“相公,我想好了。只要生米做成熟饭,我就能回家了。”
纪初霖眼眸微微一动,笑了,带着轻微的苦涩,他用手春和面上轻轻一拍。
“胡闹——这才是真的对不起杨商。杨家怎么能出这样的丑事。虽说我平日总说这个也是封建糟粕,那个也是封建糟粕,但在这个年代有些事情必须遵守。赐婚的事整个朝野都知道,杨家要脸。回来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的为夫我在正当手段上肯定不如杨商,但有的是天雷滚滚的骚操作。”
“是……”
“不用担心你的为夫我是现代人,二婚三婚那种事不重要,我也不讲究那么多。”
纪初霖拉住春和的手放在唇下轻轻亲吻了很久,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镌刻在自己的心底。
“不管到底是什么病,反正你的为夫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成天踢球都没有关系,前些年挨打也都没事,也就你走了心情不太好。但今天你回来了,我的心情好了,身体也就好了。小春和,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冬儿焦急的声音。
纪初霖给春和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躲藏起来。冬儿是自己人,但不知道她身边是否有旁人,万事小心为妙。
进门,冬儿就立刻将大门锁上,拽着纪初霖进他的睡房。又锁上房门,一口气喝掉桌上的冷茶,这才气喘吁吁说出了大事。
“纪公子,慕容弈被抓了,说是犯了军规,要被黥面流放!”
纪初霖大惊,到底不过一日。昨日的慕容弈还是龙舟竞标的宠儿,今儿就被黥面流放?
“这办事效率——太快了吧?”
“似乎早些时日就有人在查——”冬儿顿了顿,“查昨年有人带女子进禁军大营的事,人们都说,慕容弈带妓.女进自己的营帐,同军士一道将女子玩弄致死。”
事情自然是胡说八道,栽赃陷害。
那个妓.女是说冬儿,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冬儿心知肚明。
但慕容弈不会将冬儿招供出来。招供冬儿的事,就等于招供李悦和冬儿的事,招供是李琛的亲戚将冬儿丢进军营的事,李琛不止颜面不保。
慕容弈便全认了。
昨日深夜被囚禁,今晨就有了结果,黥面流放。
纪初霖沉着脸坐下。
又唤躲藏的春和出来。见她在家中冬儿的惊讶一闪而过却又开始担忧,而今这情势,春和虽说穿着男装,但在这里暴露出去终究不好。“是谁陷害的慕容统领也尚不知晓。”
纪初霖冷笑道:“恨李琛和慕容弈,还知道冬儿被带入军营的事的能有几个?自然是那位盼盼小姐。”
盼盼在爹娘事发后就因相貌极美被一位一品官带回了家。
后来的事无人知道。
皱眉思索许久,纪初霖一切了然于心中。
“原来如此。鹿归林原本的计划是将你推入金明池,慕容弈来救你——如果不是慕容弈,不一定能被太后赐婚,当然,杨商也不错。若是慕容弈救了你,太后赐婚。而后他带你回家,估计还没机会圆房你那位新相公就会被关押进了大牢而后被黥面流放。”
那时春和已是慕容弈的妻子,自然不能回来找纪初霖。
作为罪犯的妻子,自然会受到官府的各种欺压。
杨慨为了自保绝不会允许杨梦笛插手,连进士都不是的纪初霖更救不了她。
谁能救?
鹿归林。
“我和杨商思考了很久都没能想清楚这鹿归林究竟要做什么。原来是这样。”
“归林才不会……”
“小春和。他已经不是那个穿着白衬衣还骑着自行车的少年了。他早变了——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我没本事改变历史走向,但影响某些人的命运却还是做得到的,不管我是否愿意。”
春和抿唇,依旧不愿意相信。
纪初霖也不逼她承认,只是转向冬儿,问起慕容弈。
“三日后就被流放。冬儿去探望他,本准备说出一切他却说没关系,他这只是报答李大人的知遇之恩,他还说,早在多年前杀死那个嫖.客的时候他就该死了。苟活了这么多年,不过得了个黥面流放,已算是上天格外开恩。”
说着,冬儿一阵叹息,终于,忍不住又开口道。
“纪少爷,我不过是个妓.女,就算真向传言中所言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的时候死在营帐中。谁人会管?就像你大哥家的艳儿,你大哥钱给够了,她爹娘也就将此事罢了,忙着拿着那钱给儿子修房子。我们是奴籍,又是女子,不过如此。这次闹得这样大,真只是为了将春和带回家?可杀鸡焉用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