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闭目,“她比任何人活得都明白透彻,也比我们所想的坚强勇敢,太子,你配不上阿瑾。”
邵明渊闻言不恼不气,唇边浮起几分讥诮自嘲之意,“孤会努力配得上她。”一顿,又低声道:“她并未你所想的那般坚强。”
容澈睁开了眼,涣散空洞,循声望去,“请回吧。”
他下了逐客令,邵明渊将小本子扔在一旁桌上,转身就走。
邵明渊心情又哪里算得上好,他糟心苦痛了一夜,翌日起来眼下乌青,精神不振。
金红披风锈织的飞鸟像极了凤凰,却又不是凤凰。宣帝默许了他的举动,太子妃将来迟早入主中宫,按照祖制,太子妃服饰上绣单凤,况且披风上的又不是凤凰,至于其他人看见怎么想,就与他们无关了。
她出来的晚了些,阿月和哥嫂先出了行宫,萧有容等着还未回来的长孙简生,她不想和吴箐桃一道走,这才在吴箐桃之前出来。
前头拱桥下,魏书瑜一袭绛紫色对襟襦裙,裹着淡紫色兔绒披风,天真无邪,“这就可惜了,本想着再等林姑娘作诗,那成想你病下了。”
林梦芊娇弱楚楚,一身艾绿色的齐胸襦裙衬得她娇弱无骨,“承蒙魏家妹妹还记挂着我,只是我的身体委实不争气。”
魏书瑜眨着眼,“我可一直记着你呢,你那日走的太快,我一回来你就不见了。”
林梦芊低眉笑笑,“我走得急了些。”
魏书瑜身子弱,披风随身带着以防不时之需,正巧今儿下雨,这不就用上了。
林梦芊就惨了,被丫鬟娇柔柔扶着,小脸冷得发白,看着确是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
“既与林姑娘相识一场,我又是真心觉得你诗作的好,假以时日,姑娘定当有所作为。”魏书瑜夸赞,稍有一顿,又说:“做人终究讲究谦虚。林姑娘身体不适,我也就不多说了。”
林梦芊赧颜,“魏家妹妹说的是,我日后定当注意。”
这句说完,长孙瑾就走近了。
魏书瑜上次就没和她说上几句话,见她过来,连忙迎了过去。林梦芊眸色暗了一瞬,抬起的时候温和娇柔,也朝她那边走去。
长孙瑾不欲停留,就同她们二人一道出了行宫。
林梦芊走在后面,看见披风上绣着的梧桐凤凰时,心神俱惊,缩在袖子里的手攥成拳头,满心翻过的皆是惊愕和疑惑。
承国公府胆子这样大?
凤栖梧桐,凤来仪。
除了太子妃、皇后、太后谁敢穿凤!
她在后面心思百转,承国公府不会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难道是有人授意。林梦芊咬了咬唇,在伞下低着头,脸色稍暗了下去。
会是太子吗?
这是想告诉他们,太子妃非长孙瑾莫属了吗。
林梦芊难受到心都在痉挛,脸色愈发的苍白。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魏书瑜和长孙瑾交好,聊了一路,待出了行宫,她先去了魏家车队。
林梦芊上前一步,小脸苍白,声音轻柔,“长孙妹妹,容姐姐冒犯一句……你这披风……”
她还未说完,阿瑾便沉静道:“是太子所赠。”
面前的女人肖想太子,给他下过药,满脑子痴心妄想。如今来询问披风,可想而知她在意,想进东宫的门。阿瑾不喜林梦芊,她又是如此龌龊一人,故而想都不想,直言便道。
林梦芊愣了下,没料到她会如此直言不讳。
她怎么会让长孙瑾嫁给太子,旋即上前,低声说了一句,“妹妹这样好,也逃不了入宫的命吗……”在旁人眼中,她们是在说悄悄话一样的亲密,林梦芊拉住她手腕,靠近她耳边,“太子可不是良人。”
蓁蓁听得眼皮子一跳,默不作声。
阿瑾听得笑了,心道林梦芊为嫁太子这小伎俩也能使,怪努力的。
“林姑娘,你似乎太过看不起我了。”
她眉眼含笑,温温和和,斜睨了林梦芊一眼,携着蓁蓁走向了自家车队。
林梦芊没讨着好,不过也开了话,日后有机会,就同她说说,上辈子的凄惨往事。若她这辈子入不了宫,长孙瑾也别想过得好。
林梦芊唇含浅笑,像极了和小姐妹说完话的开心样子,带着丫鬟转过身,与她背道而驰。
长孙瑾上辈子过不好,这辈子也别妄想。
邵芸惜有心事。
她在雨幕中看见了那人的身影,清瘦挺拔,乌发如墨,与那日不同,他的少年清爽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较为沉闷的气息。
小公主忧心忡忡,一眼瞧出不对,满心坠着忧愁。
同车的邵芸琼觉得她春心萌动,又心事满满担忧着意中人情绪,连带着自己都愁眉不展。只是没想到啊,半月前同阿瑾混进府的小公子,如今成了妹妹意中人。
第57章
春狩发生了太多事情。
甫一回府,萧有容匆忙收拾好,就去找萧雨欣谈了吴箐桃的婚事。
萧雨欣惊愕,怪不得吴箐桃受了伤,支支吾吾,羞红着脸,原来是发生了如此龌龊之事。萧雨欣纵使年少为爱冲昏头脑,也没说为上位叫吴军轻薄了去。她到底有着为妇人的原则与传统,当下便觉得脸上无光。
萧有容不想在她们的事上费时间,宽慰了萧雨欣几句,孙家又不是低门小户,吴箐桃嫁过去就是正妻,委屈不了她。
吴箐桃当然不敢说,她和孙作庆有了夫妻之实,孙作庆还吓唬调戏她,肚子里怀上他儿子了。她下意识的捂了下肚子,有些后怕,忙不迭替孙作庆说起好话来。
萧雨欣其实已经有些动容了,孙家在朝为官,光禄寺卿从三品,不算低。孙作庆轻薄了吴箐桃清白,孙家聘礼定当会好好准备,以表诚心。她见闺女这样为孙作庆说话,心里定是欢喜的,虽说俩人初见不光彩,但身子都叫人看了,不嫁也得嫁了。
萧雨欣权衡了一下,觉得孙家可以。
吴箐桃马上要成为少夫人,待到她生下儿子,站稳脚跟,她们母女往后生活就有了保障。
她拉着吴箐桃又问可是心甘情愿,吴箐桃双颊粉红,含羞带怯,她与孙作庆做了一日夫妻,她尝到了情、事甜头,回想起来蚀骨销魂。孙作庆长得也不是多差劲,技术好可以弥补颜值的差距,关了灯都一样,这样一想,吴箐桃就没什么不可以的了。
孙家会尽快下聘,先让吴箐桃养好腿伤,孙家自觉有愧,走完三书六礼就会挑最近的时间定下婚期。
萧有容叫她们安心等着,不必焦急。
萧雨欣心里满意了,送走萧有容后,便回屋同吴箐桃畅想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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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长孙瑾带着蓁蓁几个丫鬟急匆匆赶回了春意院。
含霜早一步被送了回来,此时,就在春意院的侧屋里,围了一圈御医院御医,以连院判为首,正有条不紊,全神贯注着配置着解药。
还未踏进院门,就闻到了草药混合的气味,这味道说不上来,单单闻着就觉得难受,她回头看了一眼,春玲捂着鼻子,眉头拧成川字,蓁蓁面不改色,把阿瑾扶得稳稳的。
邵明渊给的单子里,上至百年人参灵芝,下至山楂陈皮,海里的海参珊瑚,陆上爬的毒蛇,五花八门,全部汇在一起,连院判看一眼就觉得能毒死人,更不用提现在配出来的味道,难闻到怀疑人生。
为找齐单上的药材,连院判几乎把御医院翻了个底朝天。
春意院是长孙瑾的院子,连院判担心她回来受不了这气味,没料到她神色如常,丝毫不见不适,开口就询问含霜状况,与配药的进度。
连院判心底夸赞,心道真不愧是公府将门之女,沉稳有气魄。
阿瑾去看了含霜,并未多待。
一来她待在这里会影响连院判配药,二来夜里未曾休息好,眼皮子打架,被蓁蓁劝着回去休息了。
她这一觉睡得沉,断断续续做了个梦。
携着她手的男人,是她所爱。
嫁得如意郎君,是她所念。
但她并不开心。
漫天遍野的红,婚服层层叠叠,遮面的珠帘摇曳,她拾级而上,心想自己算不得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她会在赐婚下来后,喜悦终于可以伴在那人身边,却忘记他已有心上人。
她伤心于他不爱她,又窃喜于她嫁给了他。
这辈子所求不多,能陪在他身边,即便他不会回头,她亦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