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各个都是身手过人,忠心耿耿的死士,是将来要交到杨泽晨手里的。如今一下子折在南行山二十多人,杨珂山心疼的滴血。儿子认了错,少年气盛一时冲动,又是关心妹妹,铸成大错,只得回府后关起门里教训;女儿躺在床上昏睡,也被邵崇雪教训一顿了,知错能改就是,待到她好利索了,就寻一门亲事,嫁了,安心。
长孙瑾命大,这次没死,太子妃的位置究竟是要落她头上了。
杨贵妃努努力,把杨慧塞进去做个良娣完全是可以的。
死士化灰死得干净,杨珂山有信心宣帝应当什么都查不出来,顶多当成是与西凉有关的刺杀。
但重生回来的邵明渊和林梦芊,心里门清。
杨珂山现在心放回肚子里,稳如老狗。
刺杀一事尚未查清,刺客的死法诡异,像极了西凉毒术。
若太子有意往西凉说,也在宣帝意料之中。
殿里只剩父子二人,邵明渊说了实话。
宣帝平静从容,只问他:“可要朕帮忙。”
邵明渊摇头,他要对付英国公府,知会一声宣帝,其余的他来。
邵明渊先前和宣帝促膝长谈。
说的就是这英国公府等朝堂诸事。
杨珂山相貌堂堂,办事周全,说话滴水不漏。杨贵妃一腔爱意,温温柔柔,就没说在宣帝面前出过纰漏,且宣帝十天半月不歇在后宫,他一来,杨贵妃哪儿还有那个时间勾心斗角。至于邵崇雪这个糟心儿子,宣帝恨不得没生过他,这和杨贵妃没有尽到母亲责任有很大关系。
重生一事匪夷所思,邵明渊不会对任何人讲,可宣帝又不是个傻子,这是他从小宝贝到大的儿子,但凡他有一点不对劲,他都能瞧出来。
邵明渊彼时踌躇片刻,拧着眉心,道自己做了场梦,仿佛亲身经历一般。他将英国公府夺嫡,岭南王私通西凉,朝中暗藏西凉细作等事,一一道与宣帝听。
他说的真,又假,真的是细节,假的是梦。
英国公府有野心夺嫡,宣帝有察觉,杨贵妃推杨婳的心过于明显,打的是太子妃的主意。这些,宣帝都清楚。
邵明渊本意是想提个醒,宣帝是个好皇帝,宽和睿哲,内政修明,励精图治,却在女人身上少一根筋,他爱了玉绾,旁的女人关在高墙大院,无甚上心,偶有入他眼的,也只是拿妾室看。淑妃的得宠除了她的脸外,更在于她聪明,知道宣帝心里装不下其他人,就老实规矩做她温软的淑妃,宫里就有她一席之地。
杨贵妃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宣帝无从得知。
就好比上一辈子杨贵妃那么爱他,不也是狠下心来下毒了吗,她捂不热宣帝的心,伤心够了就清醒了,一心扑在为儿子夺嫡身上,所以这毒就顺理成章的下进茶里了。彼时宣帝时常头痛难耐,神志不清,太子把控朝政,于朝堂上下声望颇高,邵崇雪锋芒毕露,暗指东宫。英国公府部署多年,培养了一大批心腹,渗透朝堂内外,力求保邵崇雪称帝。
宣帝上辈子栽在女人手里,邵明渊亦是被女人蒙眼蒙心。区别在于,宣帝对女人的不在意,和他对女人的太在意。
邵明渊摆明了要对付英国公府,把朝堂内外清理一遍。
英国公府乃开国功勋,除了跟宁国公府不对付外,兢兢业业几代,直到上任英国公开始生了歪心欲谋取帝位。
儿子需要成长,英国公府若真的撞了上来,对他来说,是难得的历练。
宣帝乐得儿子成为更优秀的诸君,他非寻常人,知晓其中关窍,优雅中透着锐利,凝着儿子笑了起来。
第56章
【凤栖梧桐】
为期五日的春狩提前结束。
辰时末天沉雨落,各家夫人小姐还未上车,就淅淅沥沥下起了蒙蒙细雨。
经过一夜,长孙瑾冷静了下来。
昨日情绪失控,抱着母亲大哭一场,压抑在心里的惆怅委屈发泄出来,令她平静些许。她一夜差不多未曾合眼,躺在床上沉思许多,逐渐冷静。
今早上起身,眼睛尚未消肿,她沉默着,整个人平和又冷静。蓁蓁一边伺候她更衣梳洗,一边忧心忡忡给脚腕换药,生怕她憋出个好歹来。
没有预料的雨说下就下,温度逐低,天也阴沉了几分。
太子及时托方全送来五件披风,府里五位女眷,一个不少。
蓁蓁正愁没从府里拿披风过来,太子就踩着时间送过来了。
方全话不多说,送了就走。
他家太子真是神了,居然知道会下雨降温,老早就备好了披风,叫他送过去。
送长孙瑾的那一件颇有不同,用的是金红色,彰显尊贵;给萧有容的是墨绿色,长辈用着显着地位与身份;阿月的披风是桃色,小姑娘喜欢的娇嫩颜色;送到常凌晗手里的是大方活泼的杏黄:吴箐桃的赭色稍暗,同时也代表了她稍逊一等的身份。
手抚上精心锈织的五株梧桐树,树下清水游鱼,树上飞鸟展翅,这鸟肖似凤凰,又肖似金雀。
萧有容看见免不了心惊,太子胆子也太大了。
金线锈织的飞鸟,看旁人眼中类凤凰,而凤凰、梧桐又代表了什么了?
凤栖梧桐,入主中宫。
长孙瑾眸中平静,未见情绪波澜。
她披了披风,蓁蓁撑着竹骨伞,心里打悬,往日她还会嫌弃一声,如今却真的像极了太子妃一般,扶着春玲,端丽缓缓。
蓁蓁莫名一股忧伤,暗卫的修养令她脸上是一贯的秀丽恭敬。
吴箐桃这两天被孙作庆哄骗的心里乐开了花,趁着长辈不在,又继续了一番销魂春事。她尝到了甜头,孙作庆会说话技术好,被他哄得就等着孙家来下聘,好嫁过去做她的孙家少夫人了。
她披着赭色披风,走路一瘸一拐,念秋扶着她,就见她突然停住步子,看向出了廊下,身披金红凤栖梧披风的长孙瑾,神色晦暗,眉间略有阴霾。
孙作庆不在,她的心又飘向了太子、容澈那里……真要比起来,论起相貌,孙作庆并不出众,她咬了咬唇,果然还是无法不嫉妒。
一想到回去就要嫁进孙家,吴箐桃突然没了之前的欢乐,略有几分愁颜不展。
长孙瑾出了院门,她也拍了拍念秋的手,道了一声我们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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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场春狩,潦草收场。
禁卫军搜查了整片南行山,没有找到丝毫踪迹,化灰的死法简单诡异,除了一柄抢来的弯刀,再无任何线索指向,案子仿佛陷入了谜团,找不到任何突破的缺口。
吏部尚书暗指西凉,是受了杨珂山授意,吏部尚书这枚棋子在朝二十五年,兢兢业业,刚正不阿,于朝有一定威信,由他开口,再合适不过。
凡事往西凉引,总归怀疑不到他身上。
西凉和齐朝早晚要战,岭南王处勾结西凉,迟早要面临一个内忧外患的局面。英国公府部署两代,推邵崇雪为帝势在必为,西凉亦要归入齐朝版图。
一旦开战,必不能少了承国、宁国两大公府,英国公府一脉潜伏不动,待来日开战之际,利用该利用的人扔去边疆对抗蛮族,京城则开始谋取皇位,除去太子,杨贵妃深爱宣帝,会留他一命,让他们两人在深宫后院过一辈子。
杨珂山盯着皇位,不似杨贵妃盯着东宫,谋取东宫是她的想法,杨珂山目标志向更加远大,是直接冲着皇位部署的。
杨贵妃溺于情爱,妇人之见。
杨珂山疼爱妹妹,嘴上一句不说,暗地里却动作不断。
换而言之,英国公府的人潜伏很深,并不能轻易被排查出来,可邵明渊是重生回来的,他瞥了眼吏部尚书,心想,杨珂山果真沉不住气,送人上门来了。
君臣探讨到至半夜,才放人离开。
邵明渊谦虚好学,约好回朝再议。
长孙简生知里面有事,接了宣帝命令,暗查吏部尚书。
邵明渊一夜未眠,夜半离开后他又找了容澈。
容澈黯然神伤,殿里的灯从夜幕降临燃到现在,他坐在案前,眼中一片黑暗。邵明渊翻窗进去,就看见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他听见声音,丝毫没见情绪波动,开口,声音沙哑,“是我输了。”
邵明渊沉声,“孤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认了输。”
容澈抄起案上小本朝邵明渊掷了过去,他一把抓住,低头翻了几页,气定神闲的,“记得你的承诺,容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