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绣婥:“……”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姑姑这么早就来了。
……
姑姑说:“娘娘请坐好,奴才就从典礼要用的银著说起……”
何绣婥:“……”
次日一早,裴昭明头次出现在朝堂上接受众大臣的礼拜。
他挥挥手说平身,然后说:“今日是大喜之日,朕丑话说在前头,喜事变丧事非朕所愿,还望各位大人多多配合”
话憋在嘴边生生咽回去的大人们:“……”
有了这出,君臣仿佛无比的和谐。
拜来拜去的到了中午,按理应该帝后同席,何绣婥不觉得皇帝很想跟自己一起吃饭,于是想去见见太后。
去了才知道裴昭明就在那里,何绣婥心里止不住的纳闷,不是说在储秀宫嘛?
但看到太后的脸色不是太好看,何绣婥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太草率。
现在临阵脱逃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皇后?”
皇帝叫她,脸上挂了几分颜色,何绣婥没敢多看也辨不出来喜怒。
“臣妾在”她答
说着上前行了一个大礼,话对着太后说:“今儿普天同庆,儿媳先为您说个吉祥话,愿母后年年岁岁似今朝”
太后脸色缓和了几分说:“你向来孝顺”
太后身边的姑姑亲自来扶她,何绣婥陪上笑容。
“那朕的呢”
何绣婥没敢抬头相望,规规矩矩的坐在太后赐的坐下说:“愿陛下披坚执锐整治大好山河,万国来朝,万民来拜”
换来皇帝一声轻笑。
“走了。”
何绣婥这才敢看他,望着背影说:“恭送陛下”
裴昭明今日穿了暗红色的十二龙章纹,何绣婥不用去看正面也可以清晰的记住他的每个表情神态。
有些事早已经深入骨髓。
往年过年都是他们一早来朝拜先帝,早些年裴昭明不算得势,何绣婥也没什么交心的伴,后来成了太子妃,也对姜文姬一见如故,因为裴昭文常去出访,所以那时候一年里同姜文姬说不了太多的话。新年拜年自然是倍感亲切的时候。
裴昭明也是穿这样一身暗红色的,只不过那时候绣的是四爪金蟒。裴昭明喜欢熏香,年前会焚香沐浴,洁衣。
何绣婥还会同裴昭明说上几句话,道什么芝兰玉树之类的。
整理好后上马车,裴昭明去了大殿而何绣婥去了后宫,门口就能遇到姜文姬的车驾。
二人相携走在漫漫白雪里,后来有文采斐然的诗人看见了此番情景,还将两人入了画题了诗,流传甚广。
雪地里两人互相攀谈,没有风,只有脚下踏雪的声音,何绣婥嗅了嗅笑了问:“你身上这样好闻呢”
姜文姬也是一笑“鼻子可真厉害,既然你猜出来了,那刚好告诉你”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送交到何绣婥手上,贺道:“这是我自己调的香,自己缝的包,希望太子妃年年朝朝花相似”
“不要觉得寒酸”说罢,她低头笑了笑
“怎么会呢”何绣婥握住香囊说:“我喜欢极了”
香囊被她一直戴着,裴昭明闻见了也会夸赞两句“这香气很衬你,清香自然”
后来香囊没味了,何绣婥也一直保存的很好。
她知道今日能够出来,恐怕也是姜文姬从中调停。裴昭明将自己的本性掩藏了二十多年,骗了所有人,一朝现形,自然不会再违背心意。
忽然,何绣婥听得一阵厚重的声音,静下身子,宫女上前提醒说:“娘娘,已经击鼓鸣钟了,再不过去怕是要迟了”
何绣婥点头“喝完药就走罢”
那边,大殿广场口已经待命了不少官员家眷,乐队也开始奏乐,整个皇宫里都是这样喜庆的乐声。
到了大殿前的一段距离处,宫女让人停轿,掀开帘子却见里面的皇后娘娘蜷缩一团早已经支着头睡着了。
宫女犹豫再三轻声叫了叫。
何绣婥醒了,她就说:“娘娘,到了,得走几步”
何绣婥想也是,坐着轿子过去算怎么回事。于是下来,宫女扶着她前行。
路上,宫女问她“娘娘,您的手怎么这样凉”
何绣婥想了想说:“无妨,也不怎么感觉得到”
宫女欲言又止,何绣婥又问她“本宫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宫女说:“奴婢叫木兰”
何绣婥险些一脚踩空跌进雪里,幸好宫女一手扶住她。
何绣婥看着她蹲下为自己清理裙摆,于是又问:“谁给你起的”
宫女抬头笑着说:“是陛下亲自取得”
画中人
何绣婥慢悠悠到时发现众大臣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座无虚席。裴昭明也来了,坐在她的右上方。
裴昭明正笑意盈盈看着她,像是要问罪,台下人有人想出言却被紧紧拉住,最后想起了城楼上的人皮便也只能坐下。
姜文姬适时起身行礼“娘娘金安”
何绣婥本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姜文姬一说,她便自然而然坐上去受礼,然后喊平身。
姜文姬眼神带着歉意和不安,何绣婥朝她一笑,算是安抚了。
再目光扫下去,都是裴昭明新登基新纳的宫妃。何绣婥只觉得眼生。
作罢,耳边已经呼啸着传来几道凌厉的鞭声,台下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何绣婥静静的端坐在宽大的椅子里。
以往也是这样热闹的,只不过彼时仰望着台上的人嬉笑怒骂,如今得自己来演了。
但她忘了,她不是主角。
“皇后?”
一声轻飘飘的带着质问的声音忽然入耳,木兰心知皇后娘娘又开始神游天外了,于是迅速了拽了拽她的衣袖。
“娘娘,娘娘,陛下问您呐”木兰附耳喊道
何绣婥一愣。
姜文姬想了想措词说:“得柳尽先生大笔,又承蒙陛下赐爱,为皇后娘娘与妾寻得这样的画作诗作”
“妾胸无点墨又半点不通,妾拿着真是暴殄天物了”
“听闻娘娘四书五经百家争鸣,有山川日月在胸,娘娘保管,必定比妾更加妥当”
何绣婥望向那幅画。
画中寥寥几笔勾勒出冰天雪地里两个女子结伴而行,作家深知女子气韵,只两个背影便能认出两人不同。右边一位女子身姿曼妙,素雅至极,作者特意让她的裙摆融入了雪色当中,气质脱颖而出。
再看向旁边的赋诗,果然也是多在夸赞右边的女子。
何绣婥也是一眼知道,那不是自己。
当年这幅画出来刚开始都不知道画中是哪两位,也是后来作者喝的酩酊大醉时透露出来的,一时间京城上下这才知道河西王妃姿容无双。后来也因为声势太大,作者被贬官了。
后来何绣婥也想两此画寻来送给姜文姬,可惜一直没有结果。只是没想到,到了裴昭明手里。
何绣婥望向裴昭明,他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如古井一般,何绣婥从心底升出一种寒颤。
她自然不敢同裴昭明唱反调“既然是陛下送你的,收下便是了”
她是同姜文姬说的。
姜文姬一愣,她怕自己和裴昭明沾上太深的关系,也怕何绣婥心里有芥蒂。这才拒绝,岂料……?
她不禁望向何绣婥,后者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谢陛下,谢娘娘”
裴昭明收回目光,礼官也非常尴尬的宣布下一个环节。
原本皇帝是必须要有所表示,彰显天子威仪的,只是送的人得是皇后,做了两朝礼官,主持无数场合,礼官当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下面疑惑的眼神他也收得到,只是皇帝小气不送,干他何事?
最多为皇后叹息几声罢了。
何绣婥但是没有在意这事,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姿势太久,腿有些空乏,偏偏人太多她也不敢去大动作,只能慢慢的在桌子底下活动着。
终于,裴昭明此刻站起身来要庆贺,皇帝起身谁还敢坐着,何绣婥也趁机站起来活动活动腿。
酒正酣,裴昭明让人将姜文姬的座位往上调了调,距离不过伸手之间,握住姜文姬的手皱眉严肃道:“怎么手这样凉”
底下朝臣口观鼻鼻观心。臣妇们都低着头,不敢发出动静。偌大的殿前竟然静了几分。
姜文姬轻微挣扎着抽出手“陛下……于礼不合”
裴昭明笑着说:“你倒是跟皇后学得快”
别人去偷偷的看皇后的脸色,却见她面色如常,只有木兰知道,这位皇后娘娘只怕又是神游太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