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负爱情,我不负你(出书版)(14)

兴许是为了证明我仍然在热切而用心地生活,而非坐视它于不顾。在那漫长的人生旅途中,在那些不期而遇的动情时刻,在华丽的风景定格于脑海的一刹那,我得以让自己坚信一切沉默与低谷自有其意义,而我仍然有能力让生活变得风和日丽。

因此,我决定旅行,去摩洛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Leon正埋头修一只坏了的电插座,他闻声,突然仰头望向我,纵然有些失落,可眼中明显有大面积的激动浮游。

我知道,Leon也是渴望着摩洛哥的。他曾跟我说过,有本书上说,摩洛哥是众神的避难所。

在启程之前十多天的时间里,他在网上查了厚厚一摞资料,再帮我将大大小小的城市整理起来,连成一条齐整而了然的线路,以此为例,画了十几幅路线不一的手绘地图。

我看不懂卫星地图,这个Leon最早知道。

那时候,我初来乍到布拉格,我们之间也还依旧陌生。在来到欧洲的第一年,为了尽快融入社会,我跟朋友们进山野营,我因为好奇,拉着Leon去采了半筐蘑菇,后来跟大部队走散。

Leon的砖头手机很快没电,我便用上了自己的导航地图。

于是,在我自信满满的引导之下,我们离营地愈发遥远,直到天光殆尽,才好不容易找到升起的篝火。

后来一次,是在威尼斯。Brano岛上,我们寻找水上巴士停靠点,明明路标清晰,我却执意打开手机地图。

结果不出所料地,以迷路告终。

出发摩洛哥之前的一晚,我待在家中收拾行李。大概是五个星期的旅途,我选择了一些清爽便利的衬衫、长裤,记事本以及相机,一并塞入的,还有雨伞和厚披巾。

在那之前的一年,我曾与Leon结伴去过一次西班牙。那时,我们之间的关系比此刻更加扑朔迷离,至少在我看来,目的地丧失,做再多努力,都仿佛只能停留在原地。可是相反,我们还一起出去旅行。

兴许,仅仅是为了路上有人分担。

作为电信咨询师,Leon的工作忙碌,只有一个周的时间,于是我们放弃匆匆忙忙的走马观花,将目的地定在了巴塞罗那。

我们入住的公寓式酒店位置理想,步行五分钟便能到达海边。因此很多时候,Leon都在海边的水烟店里喝到很晚,或者和一群面目陌生、语言不通的西班牙人大眼瞪小眼地,将球赛直播一场场看过。

Leon喜欢喝水果酒吃Tapas,而我喜欢气泡水跟海鲜饭。也是在真正共处的三个月后我才知道,我们之间的兴趣完全不同。

我擅长叫嚣生活,且野心勃勃;而他的欲望很轻,不愿追逐,仿佛生命只需要维持最基本的满足和享乐。

所以在巴塞罗那的那几天里,我时常一个人出门,沿着对角线大街一直往前走,直到道路的尽头,再打道回府或转换方向。

有时天空突降一场倾盆大雨,有时阳光猛烈来袭,一切都是这般阴晴不定,像是我们之间的关系,秘而不宣,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我对彼此间的现状假装无所谓,却发现Leon是真的不在乎。就这样,我的力气,我的情感,每一天都在被消耗被利用,渐渐地,我练就了一身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本领……

直到遇见一个注定要遇见的人,经历一段注定要发生的恋情。

到达Chefchaouen,是早上九点半。来机场接我的,是一个既是糕点师又是画家的男人。

无关肤色,无关人种,无关语言,凡带着这样双重身份的男人都会无端惹得女人心中一动。他无疑拥有会说话的双手和双眼,这便足以颠覆人心。

所以,感谢上苍,当我在干燥的风尘中原地等待了整整三个小时之后,迎来的是这样一个步伐潇洒的Host,我的摩洛哥向导,我32天住宿家庭的主人。

他叫Luka,一个西班牙男人。他有茂密的络腮胡,还有比星星更要明亮的眼神。

他拥有一辆亮红色的老款小汽车,看上去很旧,后座的玻璃窗还坏了半扇。他将右侧车身整面绘制上了马赛克式的花纹,这令一件废铁转眼便充满了艺术的气息。

在去往住地的路上,我们随意聊起彼此来到摩洛哥的原因。

Luka说,七年前,他与女友来摩洛哥旅行,对这个时光深处的国家一见钟情。四年之前,女友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他便抛掉了在马德里所拥有的一切,来这里开疆辟土,鼓足勇气将人生重头来过,开启了灵魂漂泊的后半生。

Luka很贴心,在我感冒到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他煮了全菠菜汁。他也很敏感,当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夜聊,电视里放着阿拉伯电视剧,我们讨论着彼此的过去,他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他有时也会很苛刻,当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揉面、和馅儿,煮出一盘歪歪扭扭的菠菜饺子的时候,作为一名糕点师的他,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饺子好久,放下盘子,从口袋拿出自己的香水,说,我宁愿吃这个也不愿意吃这盘来路不明的东西。随后,很是夸张地往自己的口中喷了香水……

幸运的是,我每天起床都可以吃到躺在冰箱里的五花八门的甜点,有时是巧克力碎片,有时是草莓蛋糕,有时候是西班牙油条,还有口味奇异的生薄荷慕斯。

在我每天为做中国菜将厨房弄得乌烟瘴气的时候,他给我们做了一顿西班牙的海鲜饭。

那天应该是个周末,他的阿拉伯朋友从菲斯来看望他。他们一个人放起了电子音乐,一个人拿起非洲手鼓,在家里边唱边跳了起来,Luka扫着完全不会的吉他,带着圆圈的墨镜,哼着歌曲,像极了《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里昂。

Chefchaouen老城内有一个观景台,大家都习惯在那里眺望地中海。可偶尔回过身俯瞰街道,它又呈现给你另一种趣味。

有时候,我们两人就这么无所事事地消磨掉一整个下午,海风腥烈,相对无言,背后各是一生的波涛诡谲,想说,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头。

不得不承认,我们之间有过太多尽兴的时光。但是,最清晰的场景,还是那天早上—

我洗完衣服,Luka拿起钥匙,陪着我一起上了露台去晾衣服。

那个露台正对着长长的海岸,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地中海,兴奋得抱着一只大红色的塑料盆手舞足蹈。

在我晾衣服的时候,Luka一直站在我旁边,我晾的速度越来越慢,不断瞥向他。

晾到最后几件,我背过身,小声催促说:“你先下去。”

“一起走吧。”他眯着眼睛望着我。

“你先下去!”我重复了一遍,整个人都憋红了脸,甚至要朝他吼起来。

“Underwear?”他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

……

地中海的海面来风突然轻轻地吹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今天,我还清楚地记着那天上午,一排排晾衣绳上的白色衬衫被风吹起,在清亮的日光下,Luka的面目温柔得一塌糊涂。

就这样,我在摩洛哥消耗着自己的时光,我想念Leon,却又不愿回到他的身边。

渐渐地,Luka成了我此行此地唯一的依靠。我们每天被细密的阳光晒醒,穿上好看的衣服,去镇上的茶馆儿喝薄荷茶,然后坐在观景台的边缘,看日光很是慷慨地撒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某天早上,我一时兴起,坐火车前往附近的一座小镇。

四个小时的旅程,形形色色的摩洛哥人和我擦肩而过,抱着医学书籍的学者打扮的男子,裹着低胸衣蹬着高跟鞋的摩登女郎,对面穿着大白袍的老者坐着坐着就开始盘腿祷告,还有两对老夫妻聊着聊着成了好友,道别的时候互相亲吻脸颊,他们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但是却很享受世界与我无关的乐趣。

一路上我都在打盹儿,自顾自地看窗外的风景,要知道,这是一条沿海岸的路线,可以看见海边的房子和海面远远相接,等到太阳下山,所有的建筑和蔚蓝的海都被染成金色,一时睁不开眼。

背靠着阳光,对面的风景是无边的田野,茂盛的草木轻轻地摇曳,时不时有成群的牛羊,耳边又一直灌进听不懂的阿拉伯语,一定是时差作祟,让我觉得他们是在作诗,类似于阿拉伯文的“夕阳西下,风吹草低见牛羊”之类。

这情景,让我更加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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