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道,柳艳眉转头便兴奋地拉起朔月的手问了起来:
“那孔姑娘喜不喜欢大人呀?”
“你瞧大人有没有可能就是喜欢孔姑娘那样的,羞答答说话小小声的女子啊?”
“孔姑娘在村里头,真的有许多男子喜欢呀?”
“那大人也是男子,很有可能也喜欢孔姑娘那样的喽?”
“你瞧着大人与孔姑娘,是不是越看越般配啊?”
……
朔月晕晕乎乎地一个接一个地应答着主子的问题,越回答就感觉到不对劲。
夫人问的问题怎么有些奇怪呀?难道她不是应该问:“那狐媚子对大人做了些什么”吗?
之后,柳艳眉再看孔家姑娘时,态度就变得格外亲切和殷勤了。
这个寡妇程氏原来是县城里一位知县的继室,老知县膝下无子,只有老来得女,一个程氏所生的女儿,自然欢喜和看重。后来老知县告老还乡带同年幼的女儿和程氏回到孔家村,没多久人便仙逝,只剩了当时还年轻貌美的程氏将千娇百媚的女儿拉扯大。
面对先夫极其看中的这个唯一的女儿,程氏自然得多花些心里去栽培,琴棋书画女红样样莫不是按照高门大户的官家小姐那样去栽培,都是花了重金从高门世家中挖了女师傅来悉心教导,所以如今孔姑娘才会一行一举都温婉优雅得体,完全不像是这村里头的姑娘。
程氏也盼着女儿日后能嫁得官宦人家,最差也得觅一个秀才郎。只可惜这村里头适龄的男子,不是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就是猎户,家里供着读书人的倒有那么几家,却连个童生都还考了几回没考上的。
眼看着女儿年纪到了,程氏实在也着急啊。这次眼见前方村口因淤泥堵得渡不了河去,村长安排的这些住到她家中的官爷,那副让人一瞥惊人的秉性相貌和气势,想必官职也不小啊。
虽说已经有了正室夫人,那夫人的相貌也相当不俗。但瞧着她那大大咧咧的行为举止…一个官家的妇道人家,女论中所述的“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这些全都不沾,不但举止豪迈,看见溪水清冽就赤足下水捉鱼,笑起来时,也毫不注意分寸,甚至有次程氏偷偷看她私下里吃点心的那个吃相……
反正,一言难尽。就是给程氏一种“她那样的人能给如此年轻有为又英俊的官爷当正室,她姑娘如此优秀凭啥这个年纪也找不到合适的如意郎君”的感觉。
所以,程氏便开始怂恿女儿暗暗对那梁大人示好,必要时就送送秋波。
就是当不了这位大人的正室,她女儿可是知县的女儿,怎么也够格当个贵妾了。
那程氏所生的孔姑娘自打一眼看了梁聿铖的样貌后,也是喜欢得紧,再经母亲这么一敲打,便简直将这位大人上了心里去。隔三岔五便要端了汤水在他门外晃。
只可惜梁大人皮相是长得好看了,骨子里的冷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紧的。
孔姑娘送了几回汤水,被梁大人那凌厉寒骨的目光瞪了几回,脸上简直写了“不要烦我”几个大字,吓得孔姑娘磕磕绊绊地又将汤水原封不动地退了出来。
然后孔姑娘又发现,院里与婢仆们放着纸鸢嬉闹的梁夫人似乎更好亲近。
回去与母亲商量一番过后,便改了原来的策略。从亲近大人变成了亲近梁夫人。
就是被主母看中,进而收了进来,日后还是能够当妾的,只要日后顺利爬了|床,程氏再将年轻时自个当瘦马迷惑老知县的一些招儿教导女儿,她女儿长得如此容颜,又知书达理比那梁夫人更像大家闺秀,久而久之,得了宠再施以手段,压倒原来夫人被扶正也不是不可能。
柳艳眉经得朔月的“提点”以后,越发觉得,孔姑娘那样的淑女,或许真的是她大牛哥那样的书呆子会倾心的类型。
夜里,柳艳眉破天荒没有装作睡着,而是早早坐在床边等梁聿铖进屋歇息。
梁聿铖一进门,见他的小嚷嚷眼神晶亮地坐在一旁等他,不由地笑着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发,打趣道:“怎么?还知道等夫君回来再睡呢。”
柳艳眉面对他偶尔间言语的撩||逗,如今已经能做到一笑置之。她心里面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梁聿铖待她的种种并非出自男女间的喜爱,不过是他的性格使然,导致他选择了她这么一个相处下来容易的人共携一生,可她不会允许一个她亏欠了他那么多的大哥哥不能如愿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共伴一生。
“大牛哥…过来坐,呃…我有话同你说。”自打那回梁聿铖的小指头没了第二天开始,艳眉就没有再主动私下里与他说过话,平时夜里面对他不是装睡就是装睡。如今打那事以来头回开口,声音竟有些怯怯的虚心的,在梁聿铖听起来,倒成了女儿家的怯涩了。
梁聿铖坐了下来,俯头看着她,表情是截然不同于对待外头人时的柔情,“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说?”
“我觉得晴儿挺乖巧,挺不错的,我跟她很是投机。”
梁聿铖一听,立马黑脸道:“不行。”
“???”柳艳眉:“我这还没说呢…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吗?”
“你一定是又看上人家,想收着一起带走吧?这个孔姑娘可不是一般村里姑娘,人家仙去的爹可是当过县令,孔夫人不会允许自个闺女被当成丫头带走的。”梁聿铖没好气道。打自上回在严翠坊,她招蜂引蝶惹来好些青楼姑娘的惦记,如今她一与哪家姑娘交好,他就视哪家姑娘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那我不当丫头收着,只当个手帕交呢?”艳眉打算循序渐进,打迂回路线帮助他与这位姑娘熟悉和亲近。
“在梁府那会,你跟那个叫晓露的风尘女相交还不够吗!”梁聿铖的语气不知不觉就冷了下来,一想到她居然接受那叫晓露的花魁赠予的美食糕点,他就怒不可遏,咽不下这口气。明明他做得糕点就比那劳什子晓露做得好吃多了不是吗?
“我…我没有跟晓露相交啊…”
“叫得那么亲热还说没有相交,没有相交你吃人家糕点?!”
艳眉彻底懵了,身边的男人身躯高大倾轧自己,自带一股威慑感。
二人安静了一会,艳眉才小声嗫嚅道:“哪有叫得亲热啊…我还叫你大牛哥呢,你做的糕点我也吃过不少呀……”
梁聿铖心一酸,“明明说过让你唤我铖哥哥的…”
“啊?你说什么?”说话声音太小,艳眉听不大清。
“没事!”梁聿铖耳根红了,偏过头去。
艳眉以为他生气了,哀叹一声又挨靠过来,仰脸抬起手摸摸他坐着也比她高出不少的头,“算了,你不喜欢便罢,明日我去跟跟孔姑娘说,大河道淤泥清了我们上路便与她一别两宽了。”
梁聿铖这话一听,才得逞一般背着她抿着嘴唇笑,继而又装作若无其事,木着脸转过来,环着她道:“你今日太伤我了,连着那么些日子不跟我说话,一来就跟我要别人,这让我多难过?”
“那…那你要怎样才不难过?”艳眉紧张兮兮地问,如今她欠了他半个小指头啊,她又不能成功还一个心上人儿给他了,再弄得他难过,她就真的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了。
梁聿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看见小艳眉朝自己娘撒娇时,围绕在柳夫人膝下蹦跳,要求娘亲亲自己的样子。
“亲我一下,这里。”他脸色微微泛红,厚着脸皮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道。
第42章
柳艳眉面对他这话,有些目瞪口呆。想了想她这个大牛哥儿时的凄惨经历,他可是在小时候,他娘就遭恶人欺凌死了,她听她爹说,他娘死时,他可是全程睁着眼看着呢。
她想到这里,不由就对他从小没了娘的遭遇深感同情,这才导致他缺乏母爱冰冰冷冷的,身边到底缺少一个能撒娇搂抱着长大的母亲,多少是遗憾的吧。所以他才会转而向她这个在他身边唯一不嫌恶的女性施以渴求的吧?
她又想,兴许自己扮演他母亲角色,填补了他心头的缺失后,他从此对人就不冷冰抗拒,能够很自由很容易便接受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呢?那她也算还了他指头和麒麟寨欠下的恩了吧?
于是,柳艳眉用手握着床柱站起,待微微高过他额时,又微俯身用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心,一触即分,又用手轻轻圈着他的脖子,把他挺拔的身子轻拢起来,一手往下轻轻抚拍了下他的背,柔声似母道:“铖儿乖…姐在这里以后无人能伤你,铖儿别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