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阮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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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已经是夜里十点。
路灯规律地分布在宽阔路边,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落满了薄薄细雪,脚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宋阮低下头,头顶的黑伞几乎要将她整个儿都罩住,她眨了眨眼,轻声开口:“阿鹤,伞往你那儿移一点,我不冷。”
身旁的高大男人没说话,极其敷衍地移了下伞,距离却丝毫没变。
宋阮:“......”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欢呼声,夹杂着口哨和歌声,喧闹而嘈杂。
这里是L大附近,夜生活丰富的年轻人们扎堆出行,朝气蓬勃的一张张脸被商店五彩斑斓的灯映亮,欢笑声顺着酒吧门口,一路传进了街头的拥挤人潮。
宋阮围着厚厚的雾蓝色围巾,一双眼睛不住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想从这些陌生冰冷的景色中,找出身边这人曾走过的熟悉身影。
这可是秦鹤学习成长、生活了整整七年的地方啊。
一点儿都不能漏看。
宋阮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心中却在认真地想:漏看一点都算亏了。
她的头发早在吃饭时就已经扎起来,海藻般的黑发绕成一个圆圆的团子,随意团在头顶。下颌的线条很精致,几缕刘海垂落在光洁前额,被夜风吹起,那双潋滟的凤眸便也跟着亮起水光。
她不经意地观察着四周,殊不知自己也已成为了别人眼里的一道风景。
身形挺拔的男人冷着张俊脸,眼底深处凝了层寒霜,用伞无情地隔绝了周围路人对宋阮难掩惊艳的注视。
他紧皱眉头,仿佛被觊觎宝藏的恶龙,恨不得将怀里的女孩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不许他人窥探一丝一毫。
秦鹤闭了闭眼,轻呼出口白气,久违烦躁地想来根烟。
“阿鹤,那个人怎么了?”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秦鹤黑眸一沉,反射性先将宋阮护在怀里,而后才抬起眼睫,顺着宋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人潮涌动的街头,一个不起眼的黑乎乎入口处,肌肉夸张的男人痛苦地半躺在那里,满脸鲜血,在寒风中发出几声无力的呻/吟。
残酷的场景,仿佛昨日重现,熟悉地令人心惊。
男人瞳孔不可察觉地缩了缩,眼睫猛地垂下,紧紧护着怀中的宋阮,声音却低沉地听不出任何异常,“没什么,大概是被抢劫了。”
“阮阮,我们往那边走。”
他们很快转过身,往路口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宋阮缩在秦鹤怀里,手搭在男人有力结实的臂膀上,耳廓泛红,脑中却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她敏感无比地察觉到,身后的男人,此刻好像有些不对劲。
第66章 我想吻你了
身处繁华喧嚣的环境,陌生的异国行人不断擦肩而过,宋阮停在路口倒数的红灯前,沉默地站定等待。
身后的男人仿佛才回过神,垂下双眸,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护着宋阮的手臂,然后重新撑起黑伞,站的位置离她稍微远了点。
清冷熟悉的气息消失,宋阮忍不住抱紧双臂,没有侧头看秦鹤,而是轻声问:“阿鹤,你怎么了?”
身侧不断有汽车疾驶而过,亮起的车灯反射在不远处商店的玻璃门,纷纷扬扬的雪花被夜风一吹,在半空中不住地跳起舞来。
秦鹤没有回答她。
男人伫立在一片喧嚣中,沉默了良久,突然反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刚刚不停地左右张望,在观察什么?
又或者说,想观察什么?
前方的交通灯由红转绿,光线闪烁间,周围等待的行人纷纷迈步离开。
宋阮站在原地,没有跟随人潮往前走,而是驻足停在路口,听见秦鹤的问题,忽然就轻轻笑了一下。
与此同时,她终于转过身,正对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光彩夺目的笑容被挡在黑色大伞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秦鹤因为刚才那一幕而沉郁的心情,在这样的笑容下,奇妙地缓和了些。
眉眼昳丽的女孩仰起头,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大方承认:“我在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男人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眼睫一颤,如含远山的眸猛地抬起,深深看向宋阮。
宋阮却像是察觉不到他的异常,自顾自接话:“在看你曾经走过的路,在想那家餐厅你是不是也和同学一起来过......在思考,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会不会和曾经的你相叠重合。”
她像是头一次说这样肉麻的话,明艳清透的脸红了个彻底,声音也软得不像样,却还是强忍着害羞,坚持说完了。
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眸抬起,眼尾弧度很长,看起来锋利又多情。
只一眼,就让秦鹤想把命都给她。
男人闭了闭眼,压抑住心中汹涌沸腾的感情,半晌,还是喉结一动,低哑道:“阮阮......”
他叫她的名字,顿了好久,却又罕见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清黑眼瞳中流泻出的沉沉温柔,让宋阮忍不住心跳加快,蓦地翘起了嘴角。
“嗯,我在呢。”
女孩轻轻笑了起来,身后的灯火宛如一支画笔,细致地勾勒出她的侧脸轮廓,宋阮陷在这片朦胧光影里,声音也跟着听不真切了。
“阿鹤,不用瞒着我。”
“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我们能分享的不止是欢喜和感动......你的那些不开心、不那么得体的时刻,我也想陪你度过。”
宋阮对情绪的感知,简直敏感到可怕。
秦鹤失神地看着她,思绪却开始止不住游离。
他想,自己大概是出现了幻觉。
否则怎么会觉得,面前的女孩那么耀眼,耀眼到脸上细小的绒毛和颤动的睫羽,都在一闪一闪发光。
炫目闪亮的模样,像极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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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来,你变了很多......是遇见了什么好事吗?”
年轻的东方男人坐在车窗边,闻言掀起了眼皮,漆黑冷淡的瞳仁看向霍戈斯,声音无波无澜,“什么意思?”
霍戈斯习惯了他的态度,倒也不在意,只是笑道:“秦,如果不是太过熟悉,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回国后被人掉包了。”
男人挑了挑眉,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戒指,一脸不置可否。
“一年前的你,和现在的你简直判若两人。”老人自顾自眯起眼,饶有兴趣地问他:“秦,难道......你找到你的那颗星星了?”
话音刚落,秦鹤动作一顿,戒指在手里转了个圈。
他没说话,半垂着眼,仍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可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宋阮在车里微笑的画面——昏暗光线下,女孩弯起眼眸,纤长睫羽颤了颤,宛如蝴蝶欲展开的翅膀。
一想到她,那些阴暗情绪便如同潮水,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于是秦鹤轻轻勾起嘴角,右手虚虚一握,仿佛将什么紧紧攥在了掌心,“不是找到。”
“什么?”霍戈斯一愣,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秦鹤。
在他难掩诧异的目光下,男人抬起眸,漆黑上挑的眼瞳很深,仿佛得到宝藏的巨龙,轻声道:“不是找到。”
“那颗星星,已经属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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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秦鹤以为宋阮是星星。
还未升起,便意外坠落,在他的世界留下深刻痕迹后,又悄然无声地没了踪影。
时隔五年,他于尘埃中再次发现了这颗星。小心翼翼地捧起,又郑重万分地,将她送回了高高在上的长空。
后来星星掉落凡间,变成了他掌心的火焰,以他的爱意为养料,燃起灼灼火焰,肆意蔓延在他的心间。
可现在,她却又收敛了一身炽热,明艳昳丽的眉眼抬起,黑眸剔透,连每根翘起的睫羽都在闪闪发光——
“阿鹤,不用瞒我。”
“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我们能分享的不止是欢喜和感动。”
“你的那些不开心、不那么得体的时刻,我也想陪你度过。”
她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秦鹤看着面前双眸澄亮的宋阮,只觉得有什么滚烫炽烈的情绪,沸腾着、欢快地淹没了整个胸腔,连同骨子里的血腥和冰冷,都被浸得又酸又软——
他好像真的离不开宋阮了。
男人站在交通灯前,清癯深隽的轮廓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周围人来人往,车流涌动。他凸起的喉结一滚,低低开口,“阮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