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隽跟着她一起蹲下来，不停地摸着她的头，表情柔和，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笨蛋……我父母都在这家医院，我怎么会孤单。”
南方一张哭花了的脸抬起来：“真的吗？”
程隽微微一笑，“嗯。”
不止父母，他们家的关系网都在各大医院里。他不缺照顾，也不缺医疗条件，也习惯了一个人去处理这些事情，可当许南方为他流泪时，他仿佛看到那些孤单的日子里他能流但没有流的泪。
“我们回家吧。”
程隽站起来，对着蹲在地上的南方伸手。
南方家离人民医院不算近，程隽送她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一点。
“进去吧。”
程隽松开南方的手。
南方却抓住了程隽的衣袖，“今晚我不想一个人在家……”
程隽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不行，这是你家，被你爸妈知道了不好，被邻居看见了也不好。”
哪怕什么也不会发生，半夜带他回空无一人的家，对她而言都是有害无利。
南方低着头，“哦……”说完，便悻悻地转头往楼道里走。
右手却被突然拉住了。
“等你睡着，我就走。”
程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南方悄悄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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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隽，对不起，害你大半夜来回奔波……”南方躺在柔软的单人床上，看着天花板。
程隽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整个人融在黑暗里，“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等我给你打电话，直接打给我，知道吗？”
南方没有像以前那样马上应允。
“南方？”程隽的声音放低，试探着。
“那你下次，也要给我打电话，好吗？”南方小心翼翼商量的语气，在静谧的夜里直直撞进程隽的胸腔。
“好。”
程隽的喉咙有些哽，他只能发出这个短促的音节。
“程隽，做手术疼吗？”
程隽靠在沙发里，“不疼。”
“都开刀了，怎么可能不疼……”南方说着，鼻头又忍不住酸了，“一定很疼。”
“笨蛋，有麻醉的。”虽然麻醉药效过了以后翻个身都疼。
“我小时候去拔牙，都疼得不行……”
“我是大人了。”
“我都忘了，你刚拆线没多久……”南方猛地坐起来，“你这么折腾，这么晚还不睡，不行的……”
说着，掀开被子下床，还没走到开关的位置就被程隽抱住了。
程隽将穿着睡衣的南方搂在怀里，活动了很久嗓子，说出来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我没事，我说了这么多你都听不懂人话吗？”
“可是……一想到你这些天吃的苦受的罪，我就很后悔生日那天对你说的话……”南方的声音从程隽怀里传出来，闷闷的，“明明我做得也没有很好啊……”
“你做得很好……”程隽搂得更紧。
“真的吗？”
“嗯……”程隽在黑暗里悄悄一笑，“所以你乖乖睡觉……只要你听话，我就把生日礼物补给你。”
南方倏地抬头，“你有准备生日礼物的吗？”
程隽把她的头按回去，“嗯。”
从五月，他们几个一起聚餐，路过商场里巨大的海报面前，南方和陆等在那儿争执两个女明星究竟哪个拍得好看，南方指着其中之一脖子上的项链说好看的时候，他便记住了logo。
后来他留意过价格，再看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实在还差得远。好在她的生日要到八月，不至于让他没有准备的时间。
只是他没想到，她的生日会是那样度过。
“好，我这就睡觉。”
南方听了，连忙抽身而退钻进被窝。
程隽看着一下空了的怀里，苦笑，不知道是还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看了眼南方，直接靠着床在地板坐下，“你睡吧……”
凌晨两点半，南方迷迷糊糊间嘱咐程隽“程隽……你可以……留下睡觉……明早再……走……”后，沉沉地睡去。
程隽听着南方绵长有律的呼吸声，笑了。
他打小不爱说心事，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不想跟人多费半句口舌，从不强求别人的同感，偏偏遇上个什么事都要说清楚弄明白悟性还很差的许南方，等她隐忍包容到委屈爆发，他才发现自己对她有多坏。
许南方从不撒娇耍赖闹脾气，好说话到他快忘了她也是个二十岁喜欢浪漫的小女孩。
程隽从地上站起来，俯身下去，在南方的脸颊落下一个吻。
透过窗外路灯的光，南方房间里的陈设显得更加温暖，程隽站在昏暗的房间里，享受着此刻的静谧。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57章 奇妙的碰面（1）
南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升，她是突然醒的，床边早就没有程隽的身影。
习惯打开手机看看消息，韩秀英一早就给她发了消息说许建群已经醒了，她这才安下心来，准备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医院。
十五分钟后，冲了个澡的许南方一边擦头发一边朝房间里走，刚走到房间门口，她脚步顿住。
昨晚，程隽是不是说要给她补生日礼物来着？
“南方啊，洗个苹果去。”韩秀英坐在病床前，嘱咐着坐在旁边发呆的许南方。
南方原本在想礼物的事，突然被打断，她愣了半天，然后反应过来，“哦……好。”说着拿起苹果就要走。
躺在病床上的许建群却把她叫住了：“回来，让你妈去吧……你陪爸爸聊会天……”
“嗯？”南方眼睁睁看着苹果被韩秀英夺走，一脸狐疑地看着许建群，有种不详的预感。
“坐下啊。”许建群似笑非笑。
南方将信将疑地坐下，“聊什么？国家大事还是娱乐八卦？”
“你老实跟爸说，是不是失恋了？”许建群目光如炬。
南方听了，反应大的很，“谁跟你说我失恋了？”一说出口，引得一个病房的病人和家属都纷纷侧目，南方连忙压低分贝，“你可别瞎说啊……”
许建群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从你生日那天哭着回家开始，情绪起伏不定，整体无欲无求，吃饭也吃不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问你你就打哈哈，真当你爸你妈这四十几年饭白吃了啊？”
南方哪儿还记得自己那段行尸走肉的日子里干了什么，听到许建群的质问，她才勉强想起点片段。
“虽然你说得的确很像失恋……但确实没有……老许，你怎么跟老韩似的疑神疑鬼。”
许建群目光审视：“是吗？那你怎么哭成那个鬼样子？”
南方抵不住灵魂拷问，认命交代：“小情侣吵个架闹个脾气不是很正常嘛……”
“是挺正常的……”
南方松一口气。
“那……是他闹脾气还是你闹脾气？”
“……”
“你哭了，多半是没占便宜……也就是说，那个臭小子跟我闺女闹脾气，还害你哭成那样？”许建群双手抱胸，俨然一个神探。
“他那也不是闹脾气……我们都有错啦……”南方弱弱解释。
“现在和好了？”
“……嗯。”南方察言观色。
“他道歉了吗，哄你了吗？”老父亲字字珠玑。
南方弱弱道：“……算是吧。”都约她出去，说了对不起，还解释了一番，应该算哄吧……
“许南方啊许南方……”许建群恨铁不成钢，“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不要一味自己受委屈……好男孩多的是，不行咱就换。”
程隽拎着鲜花果篮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句“不行咱就换”，他脚步顿了一会儿，正好被后面洗好苹果进来的韩秀英看见了。
“小程？”
南方耳尖，瞬间回头，看到是程隽，立马跳起来跑出去，路过韩秀英的时候招呼她“赶紧把苹果喂给老许吃了我们出去说句话”，说完拉着程隽就往外走。
“你怎么来了？”南方看到程隽手上的果篮，“老许他们不知道你知道他住院，所以你不来根本没关系的……”
程隽不明所以：“不能来？”
“不是……就刚刚老许知道咱俩之前闹别扭的事儿，他觉得我受委屈了……他一个老父亲难免这么认为嘛……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要是进去了肯定没有好脸色看。”南方仔细分析给他听，“这样，你把果篮给我，我帮你拿进去，他们俩我来打发……你回去吧，免受这无妄之灾。”南方一边说一边开始推着程隽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