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诊所。
陈茉拿着碘酒给韩稷上药，“没看出来你还会打架。”语气不无嗔怪。
韩稷自始至终也没说几句话，蓦然开口，嗓音干涩，“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
陈茉拿着棉签的手下得重了些。
“嘶……”
“你还骄傲起来了？”
韩稷轻笑一声。
“他说得没错，有情饮水饱不现实。”
陈茉也笑了，“怎么，难道你想分手？”
打死陈茉也没想到，韩稷居然回答她“是”。
陈茉怀疑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陈茉，我有点累了。你生来无忧，前途无虑，做什么选择单凭心里好恶，你是人间富贵花，可以游戏人间，回过头来你拥有的一点也不会少。你知道江兮骂我的时候为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反驳吗？因为我居然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你的轰趴你的购物清单我都没法负担……”韩稷说着说着就笑了。
陈茉看着他，“我在意过这个吗？男女之间相互吸引谈场恋爱你一定要这么上纲上线？”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以后。”韩稷也看着她，“你从没觉得我们能走到最后，所以你不觉得经济条件悬殊是问题。”
陈茉皱眉，“就因为江兮跑过来说了一番话？就因为那可笑的自尊心？”
“可笑吗？我不觉得自尊心有什么可笑的。”韩稷眼神渐渐淡漠，“就像你现在被我提分手后不也觉得自尊心受辱吗？”
“哈哈哈……”陈茉大笑，“我和江兮那儿说得情比金坚，维护了半天，差点撕破脸，结果你特么觉得他是对的……”
韩稷低下头，“没必要为了我，不值得。”
陈茉将手上的酒精棉球一扔，“韩稷，你想清楚，我不管你是有什么顾忌还是隐情，决定了我这个人就永不回头。”
“顾忌，隐情……”韩稷笑出声，“谢谢你为我找借口，不过我们可以用一晚上彼此吸引在一起，也可以用一晚上彼此厌恶而分手，不是么？”
陈茉一句话也不想再说，转头就走。
“陈茉。”
陈茉脚步顿住。
“欢迎来到成人世界。”
第23章 生日快乐（1）
南方都忘了是怎么和陈茉这样的女人交上朋友的，女人的友谊总是来的莫名其妙。
大约是高一第一学期快上了一半的时候，期中考试在即，一个身穿纪梵希脚踩古驰的高瘦女生插班而来，她被排在最后一排坐，正坐在南方的正后，当时南方完全不知道她这一身行头可以抵她爸好几个月工资，傻乎乎地在课间把自己的干脆面递过去一面还说，“你刚来不知道咱们学校男生宿舍楼下的小卖部零食种类最多了回头我给你指路吧啦吧啦”。
估计就是那一刹那的半推半就，陈茉皱着眉接过五毛钱一包的干脆面。她们的孽缘好像就这么开始了。
当然了，在南方放学后眼睁睁看着陈茉被司机开门迎进一辆黑色卡宴之后，她才发觉自己愚蠢的不行。
更戏剧性的是，学校门口鱼龙混杂，一辆破三轮路过蹭了奥迪一条长口子，看得路人都觉得触目心惊，司机当即就下了车，同那个拖着一车硬纸壳塑料瓶的大爷理论起来，语气不善。
大爷理亏，但也不是故意的，正蒙圈呢，陈茉从车上下来了，张口就问司机要刀，周围大都是学生，顿时一片哗然，也有人出来劝了，也有人作势要护着大爷。
南方离得远一些，不过看得还清楚，她没觉得陈茉要害谁，但是也琢磨不出她要干什么。正疑惑，陈茉接了司机挂在钥匙扣上的小刀，在众目睽睽之下划了那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一条差不多大的口子。
“扯平了。”她扬高音调说完就上了车。
南方站在那里，胸腔微微发烫，她仿佛认识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别扭又帅气的女人。
坐回车里的陈茉瞥见人群里那个递给自己一包干脆面的短发女生脸上微微崇拜的表情。
后来的后来，那个瘦瘦戴眼镜的司机换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叔。南方也真的拉着陈茉去了男生宿舍楼下的小卖部，看到路过的穿着灰色卫衣的程隽，兴高采烈地和陈茉介绍这是全班最帅的男孩子。
陈茉瞥了一眼，就那样吧。
当时正午，阳光正是好的时候，陈茉半边身子晒着太阳，长发披肩，美得不像话。
程隽的生日如期而至，南方保持优良传统，一大早来到了程隽的宿舍楼下，刚站定就打开手机发信息。
南方：程隽，早上好～（太阳）
程隽：嗯
南方：你已经起床了吗？
程隽：嗯
南方：我在楼下等你哦～（爱心）
程隽：好
约莫十分钟后，程隽从宿舍门口匆匆走出来，瞧见那个穿得像个企鹅似的许南方拎着蓝色的礼品袋蹲在地上逗总在附近逗留的那只橘色野猫。
接着肩膀就被拍了一下，老王递过来一本英语视听说，“我说你着急忙慌下楼连书都忘了是干嘛呢，原来是佳人在畔啊……”
程隽接过书放进包里，驳了他一句，“是啊，不像你，无牵无挂。”
老王：“呵，像你，两个月多了还夜夜归宿……啧啧啧。”
程隽：“……”
看着老王走向南方，程隽跟上去。
老王也蹲下来，一本正经，“弟妹，你们Q大门禁几点啊？”
南方见到是老王，笑笑，随意答道，“十一点半。”
老王叹了一口气，“革命任务艰巨啊。”
“好了，吃早饭了。”程隽试图打断这个话题。
南方这才看见身后的程隽，顿时喜笑颜开站了起来，可能是蹲了有点久腿麻了，一下起势居然没站起来。
程隽早就料到，弯下腰去单手穿过南方腋下托着腰才捞了她起来。
一大早南方的心就怦怦乱跳起来，抬头眼中只有程隽的脸，程隽清爽的短发，程隽的浓眉，程隽的单眼皮，程隽总是淡淡的表情，程隽没有一点胡渣的下巴，再往下忽然一抹熟悉的色彩，“程隽，你戴的是我送你的围巾吗……”南方的语气又惊又喜。
去年生日她送了程隽一条米色围巾，不想第二天就看见程隽戴着它去上学，她为此美了一天，结果第三天程隽就没带了，后来也没再戴过，她跑去质问，得到的回答是颜色太女孩子气了样式太老土了他没有戴围巾的习惯。她在程隽面前向来是不反抗惯了的，虽然心里失落可是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她一度觉得程隽可能是弄丢了所以拿那些蹩脚的理由搪塞自己。
“是。”程隽一如每年，伸手，“拿来吧。”
南方连忙把礼物递上去，表情局促，“我已经尽力了程隽……不喜欢也不要直接当着我的面说出来，一定要偷偷地说啊。”
老王不禁感叹，“弟妹，你这么可爱干嘛非吊死在老程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呢？你回回头，还有很多有良心的好青年啊……”
程隽随手一胳膊肘捣在老王的肾上，老王表情秒变痛苦，“你太阴险了，我还没生儿子呢……”
南方被逗笑了，“老王，你才是真可爱。”
老王表情一滞，很快又收敛起来，“不跟你俩闹了，我的煎饼果子快开摊了，晚上见啊弟妹。”说着骑上小电驴朝煎饼果子飞驰而去。
南方转头，“程隽，老王到底叫王什么？”
程隽挑眉，“王奕亭。”
“什么……”南方还没问完，程隽便答道，“神采奕奕的奕，亭亭而立的亭。”
“没想到老王的名字还挺有风骨的，不愧是老王。”
程隽看着南方一双笑眼，亮晶晶的，淡淡开口，“他就是个过来人而已。”
“什么人？”南方没听清。
“没什么。”
南方有个优点，识趣。程隽不想说，她便不会追问。南方唯一坚持下来不识趣的事情，就是在程隽严辞拒绝她以后仍然恬不知耻地追求他喜欢他。二十年来，这是她做得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她喜欢程隽三年，还居然真的把他追到了，真的是做梦都会笑醒。
“程隽，咱们早饭吃海鲜馄饨吧？”南方笑着提议。
“好。”程隽很享受南方每一次开口习惯性先叫他的名字。
程隽，我喜欢你。
程隽，你不会生气了吧？
程隽，我会努力和你考同所大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