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郁芳娘娘关怀。”穗禾说完,继续盯着池中的莲蓬,垂涎欲滴。邝露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的穗禾公主全然不似以前,那般沉稳,一族之长的风范丝毫不见,真就是个普通的豪气凡人女子。
邝露一伸手,莲蓬就落在了她的手心:“给你,穗禾姑娘还是爱护些自己,这些事邝露来就好。”
“邝露你不仅人长得好看,还这么厉害!谢谢你!”穗禾喜滋滋的接过莲蓬,一把抱住了邝露。她这一下,邝露懵了,立在了原地,她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穗禾公主。
穗禾松开邝露,一边走着,一边剥了一个莲子,正要尝一尝,一脚踏上了桃花阵,脚下的落英桃花无风自起,穗禾在桃花雨中转了一个圈,轻舞飞扬,美丽诡异。
“穗禾…”邝露想要走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靠近不得,任她怎么施法都无济于事
那一瞬间,前尘往事,前世今生,所有所有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入穗禾的脑海,凤翎箭射中蓝鹇鸟,天界婚礼,魔界大婚,魔窟殒身,生生世世死于非命,桩桩件件,皆是蚀骨之痛,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穗禾忍不住捂住脑袋大叫起来:“啊啊啊…”头痛欲裂,心肺燃烧,桃花瓣四散飞去,穗禾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她摇摇欲坠,邝露冲了过去,及时扶住了她。
☆、郁芳
上清天,阁中境,这里是穗禾与小昙的生长之地,也是压了小昙近万年的地方。自蓝鹇鸟一事后,她就迫于无奈在阁中境闭关,待她再出来时,穗禾的转世却已经死在了魔界,神魄撕裂,聚无可聚。蓝鹇鸟的尾穗在润玉手中,那时的他是不可能将玄冰剑交出来的,小昙也没把握从他手中抢过来。只能从上清天带着待宵孔雀下凡,寻了穗禾转世,耗废了自己大量灵力,让她慢慢吸收,重生神魄。如今待宵孔雀虽没了,玄冰剑却还在。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渡她成仙?”润玉摩挲着手中闪烁着蓝光的玄冰剑问道,自他登位天帝后,玄冰剑却是再没有用过了。
小昙伸手隔空搭在玄冰剑上,蓝白的光长剑慢慢变短缩小,隐隐可以见着尾穗的形状模样,光继续环绕着,慢慢变成了一枚簪子,蓝鹇羽尾穗的簪子,与小昙发间的簪子有几分相似,却更精致漂亮,冰蓝晶莹,行云流水,似游龙飞凤。
小昙指着玄冰剑簪道:“这是穗禾她万岁褪羽时留下的,有她半数精血神魄残留,你让她日日夜夜戴着这枚玄冰剑簪,平安度过百年后,她就能恢复到当年仙力的五成,届时她前往魔界凝聚余下神魄,便可安然无虞。”
润玉点点头道:“我定会好好护着她,以待她再次成仙。”话音刚落,心口莫名发慌,润玉下意识的捂住心口,闭目冥神,而后匆匆向小昙道别:“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去了。你现在灵力修为大损,出不了上清天,等过段时日,我领着穗禾一道来看你。”话一说完,一阵轻烟缭绕,白光一闪,他便消失在了小昙眼前。
不知怎么的,刮起了一阵风,树叶飒飒作响,几枚朱果落在了小昙洁白的衣裙上,宛若雪中几点红花来。她顺手拈起一枚,放入檀口,酸涩得让人不禁发抖。
璇玑宫,穗禾被安置在酸梨枝的床榻上,眉头紧锁,额间大汗淋漓,手脚蜷缩着,眼角滴泪,她一直昏迷不醒,时不时的挣扎着。
“岐黄医官,穗禾公主这是怎么了?”穗禾本来好好的,自碰见那郁芳娘娘后,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如何叫人不忧心呢。
岐黄医官号完脉,理着自己花白半数的胡须道:“穗禾公主这是大悲大恸之后的心力交瘁以至于昏迷不醒,臣给穗禾公主开些凝神补气安胎养神的方子。”
许久没有出现的梦魇,接踵而至。眼前清明,草木葱荣,朱果的酸涩就在喉口,身体却被利箭刺穿,血流不止,如何不痛?那样的红烛长明,高台之上新人巧笑嫣嫣,如何会顾台下的她卑微乞怜?魔界蚩刃山那深不见底黑不见五指的山洞,泊泊鲜血,四肢百骸被人啃吮殆尽,在身心剧痛中慢慢等死,如何能不绝望?黑暗中出现唯一的一缕光,她挣扎过去,转眼看见的却是润玉,那个她凡尘之中爱入骨髓仙界之内恨入心扉的人,他一如往昔笑着朝她伸出了手,转眼间却亮出了刀子,扎在了穗禾的心口。一转眼,她又堕入轮回,一世山间野狼分而食之,一世万丈深渊尸骨无存,一世众叛亲离鸩毒而亡……当真,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室内的玲珑花鸟纹银香炉里燃起了安神宁气的芸香艾,噩梦缠身的穗禾在淡淡的云香艾的香味中慢慢平稳下来,紧紧攥住的双手也放松下来,气息渐渐平稳,她也渐渐安睡。
润玉心急火燎,步履飞快如风似电的赶往璇玑宫,进门时还无意撞翻了一盆雪夜昙花,脑后长长的月牙白发帛带着几缕青丝,贴在了润玉的脸颊上。他弯身下腰,一把握住了穗禾的手,她还在睡梦之中。
“邝露,这是怎么回事?”润玉暗探穗禾神魂气息,并未大碍,松了口气,言语严肃的问道。
邝露走上前去,道:“邝露按着陛下的吩咐领着穗禾公主前往凌霄汤沐浴更衣,再此之前,穗禾公主一切如旧,在回璇玑宫的路上碰见了郁芳娘娘,也就是在那之后,穗禾公主被一阵桃花雨包围,然后突然大叫昏迷。”
“郁芳?”润玉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父帝放在后宫的一个摆设,是泠风的母神,甚少出门,她是蜃之一族,最擅长的是制梦造幻一类的法术,不过她这一族的法术修为甚低,因而对也只能迷惑迷惑些小精灵罢了,对于大多数神仙起不了作用。穗禾现在是凡人,难不成她对穗禾用了什么幻术,害她陷入梦魇?
想到这个,润玉是半分也坐不住了,他一甩衣袖,气冲冲的就朝蜃风宫去。一路之上,过往仙人行礼,他也不过匆匆应答,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情形。
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润玉直接就推门闯进了蜃风宫。郁芳心情大好,正斜靠在鲜花云锦座上假寐,手中还捧着一束牡丹。看着润玉闯了进来,她这才慢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来,面上温柔慈爱的笑道:“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跑来本座的蜃风宫?”
润玉懒得与她假客套,直接了当的问道:“你对穗禾做了些什么?”
“嗯?感情陛下是来兴师问罪的?”郁芳起身,站在云台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润玉,眼里那些假慈爱顿然消失,皮笑肉不笑道,“本座只不过是在去九霄汤池的路上恰好遇上了穗禾公主,与她说过几句话而已,什么也没做呀,上元仙子那会不就在身旁吗,你大可以问问她。”
看着她这样一脸无辜,还有恃无恐的模样,润玉更是厌恶这个女人,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什么都没做,穗禾会昏迷不醒?你当本座好糊弄是吗?桃花阵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润玉冷眼瞧着她质问道。
“什么桃花阵!润玉,你真是大胆!竟敢这么质问本座,怀疑本座,本座好歹是你的庶母!是你的长辈!”郁芳看着润玉这般态度,不禁勃然大怒。
她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将她从高高的云台之上拉了下来,天然的屏障落在了他们四周,外头看热闹的人再也瞧不见听不清里头发生了什么。
“长辈?庶母?”润玉一把掐着郁芳的脖子,冷笑道,“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低贱的婢子,靠着手段爬上父帝的床,还妄图以本座的长辈庶母自居?”
郁芳挣扎反抗,却脱离不了润玉的手掌,她继续挑战着润玉的底线:“手段又如何,至少本座是先帝光明正大纳进门的,而你的母亲却是见不得人的。”郁芳就是想让润玉杀了她,就在此时此地此刻,她就看她死后润玉怎么堵住悠悠之口。
母神是润玉心中的痛,不可触及的逆鳞,可这郁芳偏偏找死,伤害穗禾还敢侮辱母神,润玉气得紧紧掐着她的脖子,却没有下死手。郁芳呼吸困难,继续挑衅道:“怎么,不干脆杀了本座?”
“蠢货,你以为本座会上你的当吗?”说罢,润玉搭理一挥,郁芳重重的砸在墙上,爬都爬不起,润玉居高临下看着地上口吐鲜血的女子,不屑道,“你不就是仗着你有个儿子,陷本座于不义,好让你那个跟你一样蠢钝如猪的儿子登位吗?那本座偏不如你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