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头,头晕目眩中,台上新郎的脸突然就变成了润玉,他笑着朝她伸出手,她刚要回应,却被一双手拖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一觉睡的很长很长,长得让人不想醒来,情愿沉浸在噩梦之中。不知不觉天便已经大亮,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风和日丽,是怎样一个好天气呀。
一阵冷风吹过,穗禾不禁一抖,从睡梦之中醒了过来,她从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锦被上爬了起来,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经花的不成样子,被子上她枕过的地方湿糯糯的一片。
穗禾走到镜子前,将发间的孔雀翎步摇摘了下来,连着手腕上的人鱼泪一并封进了锦盒之中,褪下那身殷红的昙宵流光裙换上平日里的粗布麻衣。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好了,这日子还是得过的,看看日头已经快到午时了,她想去镇上好好吃一顿,顺便将买来婚宴之用的东西折价变卖了去,省得瞧见了闹心。
原本挂满红绸,贴满喜字的小屋又换回平日里普普通通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穗禾。”柳如烟提了些东西,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柳如烟,你怎么来了?”穗禾扯着红缎的手停了下来,笑着问道。
她这一笑,让柳如烟愣了神:“穗禾,你没事吧?”她不是伤心坏了吧?她那么中意润玉,而润玉却不辞而别,穗禾这笑的,柳如烟心里有些毛毛的。
穗禾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你过来搭把手,帮我把上头的红绸拆下来,我够不着。”她指了指最上头的红绸,一面卷着其它的红绸道:“一会你搭把手,和我一起去集市将这些东西变卖了,省得我看见心烦。”
“好…”柳如烟愣了愣,动手帮穗禾将家里相关的东西都打包了起来。
两个人手脚也快些,没过一会就收拾好了。扛着大包小包的,他们行走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阵阵清风送凉,两旁林木成荫。清风拂面而来,树木花草芳香之中,隐隐有一丝血腥之气。
穗禾低头一看,是一滩血迹,滴落在柏树叶子上,随着血迹方向看去,还有一滩血迹。“这有血迹,我们过去看看。”穗禾将东西方向,就要沿着血迹走去,她心中灭了的心火,又再次燃气。
“小心。”柳如烟紧随其后。
顺着血迹一路追踪,在一处山洞口,血迹消失了,顾不得害怕,穗禾借着密林稀疏的日光,望向洞内,依稀可见时一只鹿的身形,并没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她松了一口气,心却更沉。她可没什么圣人之心会去救助受伤的动物,不成为她的盘中餐已经很给面子了。她转身就要离去,可那洞中的“鹿”发觉她的到来,不停的嘶吼着。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穗禾自言自语着,顾不得害怕和柳如烟的制止,走进了洞中。她方才以为是日光作用,让洞内清明,原来并不是,而是魇兽那银白色的皮毛发出的亮光。
看见了他,穗禾是又激动又兴奋,他是属于润玉的,一直追随着润玉,若润玉真的铁了心要离开,不可能不带上魇兽,他说过,多年了魇兽是他唯一真心的朋友。润玉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得不离开!
穗禾冲上去,搂住了魇兽的脖子,喜极而泣,泪落在了魇兽伤势严重染着鲜血的脖颈,魇兽吃痛的轻声嘶吼着。他是痛的,也是口不能言的着急,他被囚绿重伤,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化形,那润玉交代他转达的话自然也没法转达。
九重天上,璇玑宫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晃动不安的结界突然恢复平静,润玉也能稍安心的来处理这一堆纷繁复杂的事物 。
原来看着忠心耿耿,乐得清闲的泠风在润玉离开这段时间竟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原来是个不安分的。润玉本是看见泠风处境与自己当年颇有些相似,在他身上多少瞧见自己的影子,念他也立过几分功劳,便抬举了他,可现在看来,是养虎为患了。若今日润玉没有及时赶到,叔父寡不敌众,被他们闯进璇玑宫发现润玉不在宫中华,这群人在泠风的鼓噪之下怕是会借此大做文章,给叔父安上一个弑君夺位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若真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现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能揭露泠风的狼子野心,贸然动他,定然会招来非议,必须等待时机。可有些事情,润玉却再拖延不得了。天上一日,凡间一年,现在过去不过几柱香时间,人间就已经是几个月了,他必须回去了。
润玉刚行至南天门,邝露突然出现,行了个礼,道:“陛下可是要回凡间?”邝露从来没有这般语气同润玉说过话,今日倒是胆子大了,不等润玉回答,直接陈述其中厉害关系,“天界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陛下此刻贸然离去,恐众仙有异。这凡人寿数不过几十载,于仙人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陛下何不就当作黄粱美梦一场,忘了不好吗?”
“本座不喜欢别人妄议本座的私事。”润玉半刻也不想多做停留,穗禾还在等他。他是天帝,不可能放下一切随她归隐凡间晨钟暮鼓,坐看云起云舒,行观花开花谢。穗禾若想做个普通凡人,润玉不会勉强,可他的妻子只会是穗禾;若她愿意随他回天界,他定然助她再列仙班,还她一个六界最为盛大的婚礼。
☆、重逢
黑黢黢的山洞,微弱曙光,没有梦境中骇人。穗禾将魇兽身上的伤口粗略清理了一下,那伤口实在吓人,左一道鞭子又一道血痕,原本好看极了的银白色皮毛,被鲜血染红,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甚至深见白骨。
越看这伤口,穗禾越是警觉,这伤口和上次她的伤口如出一辙,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她长年居住在深山老林,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为何会有人找上门来?难道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人觊觎?那润玉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个有关?魇兽伤的如此严重,他是否安好?
越想越不安心,因此待将魇兽伤口清理的差不多了,穗禾便将打包好了的大包小包连着魇兽一起带回了家,安顿好,便和柳如烟商议了一下,带着柳如烟手下一大波小弟,沿着伽蓝山附近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一个多月,也没见到润玉的踪迹。
这一个多月,原本奄奄一息的魇兽伤口都已经愈合了,整日里在穗禾面前蹦蹦跳跳的,他要是能开口,肯定有很多话要跟穗禾说,可惜,他被囚绿打伤,外伤是痊愈了,可依旧不能化形开口。
“要我说,这个润玉可能根本就不是凡人。”柳如烟又去附近寻了一圈,累极了,坐下来,轻车熟路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来无影去无踪的,我在附近的镇上也打听过,根本就没这么个人,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要是凡人,怎么会没有半点踪迹?”柳如烟真的是越想越不对劲,那日一大波人来势汹汹,一招就让他昏过去无力动弹,而润玉竟然全身而退,完好无损,若是普通凡人,怎么可能。还有这长得像鹿的动物,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看起来就高贵稀有。
润玉从来没有和穗禾说过他的来处,他的气势谈吐,言语风度,也非常人可比,他对于小昙也丝毫不惊讶,种种一连串的事情,穗禾怎么可能不怀疑。
“管他是人是神,是妖是魔,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夫君。”穗禾激动的站起来,“啪”的一声将水杯砸在桌面上,生生砸出一个坑。
突然一下子,或许是起的太猛,她觉得头晕目眩,差点就要摔倒,还好及时扶住了桌子。
“穗禾,你没事吧?别生气呀,气坏了身体可不好,等润玉回来我可得好好说说他。”柳如烟忙扶着穗禾坐下,用他那不怎么地的把脉技术,搭上了穗禾的脉搏。
仲夏初秋,草木枯荣,落叶归根,林子里的枫叶红过二月花,纷纷扬扬落下,比春日落英还要鲜艳。秋叶铺就的厚厚道路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堆人。穗禾有结界保护,结界因她而设,一直固定她身边十里范围,任何人想要靠近她,都无可奈何。之前,囚绿带着破果铛尚能撼动结界,如今破果铛被毁,这些人自然再次无功而返。要知道,润玉所设结界,除却西沉本人,在妖界,根本就无人能破。